书名:缘昏而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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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来。

    宋太太双手绞住,咬着嘴唇,眼睛盯住地面,一声不吭。

    「说呀,你去找了谁?陈媒婆?」这是宋清月能想到的最坏的打算,让陈媒婆把她的信息通过各种渠道传播,并且冠以「徵婚」两字。

    宋太太怯懦地摇摇头,头更低了一点。

    「难道是『小妹卤味店』的杨小妹?」那个人送绰号的「广播站站长」的大妈级杨小妹最喜欢家短里长,一见人心情低落脸色不佳便热情询问,然後再肆意传播——想到此节,宋清月的脸色一沉:完了,她在顾晓君面前再无立足之地。

    「怎麽可能?她那个大嘴巴,还有她家那个女儿,哎呀,一脸的尖酸刻薄相,我走路都要绕着她家走,要不是因为她家红皮鸭子好吃,你以为我会去她家买吗?缺斤短两的,缺德啊——」宋太太立刻双眼发光开始批判,以期成功转移女儿的注意力。

    「别试图逃避,说,你去找了谁?」自八岁以後,清月就没有再上过妈妈的这个当,她抿住嘴唇,盯着妈妈惊慌的脸孔。

    「好吧,你不要激动,是——是——王文渊。」宋太太期期艾艾地说完,却发现女儿一脸的平静:「你去找那个老实人干嘛?」

    「看看你同他有没有破镜重圆的可能啊。」她做妈妈的可是一片苦心。

    「拜托!妈妈,破镜重圆是指相爱的夫妻经历分别重新相聚,我和老王说情侣都勉强。」她哭笑不得:「说吧,你找老王说了什麽?」

    「我主要和他商量一下他妈妈开的结婚条件能不能降低一点,不是说我们宋家拿不出,只是你这样嫁过去会让人瞧不起,在王家也抬不起头来。不过,月儿,王文渊根本不知道他妈妈这些打算,他和他妈妈都冷战了好久呢,他说就算是绝食,他也要他妈妈答应他和你的事,还说,等事情解决好了,就一定来我们家找你提亲——」宋太太喜滋滋地向女儿报告战果,却意外地发现女儿的脸色铁青。

    「多事!妈妈,你们真是多此一举!我同王文渊从未有谈婚论嫁,却被你们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长辈催的是烽火四起!况且,我和他已经分手,我不会绝情到老死不相往来,也不会矫情到情路受挫,拿他这个过期的男友来暖胸口。」

    她顿一顿,缓一缓自己因为愤怒而起伏不定的情绪:「妈妈,请你不要胡乱为我做主好不好?我以前那个恶婆婆已经让我褪一层皮了,难道你还希望我嫁给老王那一个不爱的人,还受他妈妈的恶气?」

    「哎呀,不要去爱男人,让男人来爱你,我瞧那老实孩子挺爱你的,又好把握。」宋太太仍不死心推销王文渊,但看女儿憋到青红不定的怒颜,只好改口:「好吧,冯洪健这小伙子也不错啦,结婚後又没有公婆——哎哎,月儿,你去哪里?」

    「去弥补你给我闯下的祸——」清月匆匆出门,只留下这一句话。

    将冯洪健抛在家中,约老王在上岛咖啡厅,她有一点点愧疚的感觉,愧对老王,和他一起一年,居然没有深深爱上他,偏偏自己又是一个不深爱就不结婚的女人。

    愧对冯洪健,前不久自己还在在意他的过去,不成想,她的过去提前来袭。

    唉——她揉一揉自己酸痛的太阳穴,给妈妈气得额角都痛了。

    包厢门「叮」一声响,只见王文渊怀中抱着一大束黄玫瑰,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清月的愧疚之心更加急切。

    告诉他自己已经爱上冯洪健吗?不,那样太过残忍了吧,还是缓缓地向他剖析吧。

    老王痴痴地看着清月,她还是穿着平素喜爱的白色套装,许久不见,原先那苍白脆弱之感一扫而空,原本如寒星的大眼睛里闪烁着青春的活力,像是揉进了点点碎金。

    他有点沉醉,坐在她对面,轻轻问一句:「你好吗?」

    清月愣一下,这老好人!她随即笑起来:「很好,你呢?」

    唉,像是多年未见的情人的对白:

    「你好吗?」

    「不,自从分别後的每一天,每一秒,我时时刻刻念着你的名字,度过无比孤寂的白天与黑夜。」

    她甩一甩头,不,她从来没有同王文渊有过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

    咖啡厅内空气暧昧沉沉,黑胶碟在磁针的爱抚下如泣如诉地唱道:

    「不知道为了什麽

    忧愁它围绕着我

    我每天都在祈祷

    快赶走爱的寂寞

    那天起你对我说

    永远地爱着我

    千言万语

    如浮云掠过」

    老王低下头看那浮在杯中如雀舌一般碧绿的茶叶,沉默不语,眼角有晶亮的泪花闪烁。

    清月走上前,关掉唱机,她的心纷乱似浮云,站在唱机前背对着老王,那束黄玫瑰一共十二朵,花苞饱满,明艳亮丽,还带着晶亮的水珠。

    老王看着那日思夜想的背影,艰难地开口:「清月,我代我家人向你道歉,她们老人家,思想总是守旧不开通。」

    清月转身看向老实人,江南漫长夏季的骄阳已经将他烤得面容焦黑,她心生不忍:「过去的事情,老是提它做什麽,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不」老实人着急解释道:「我要时间来说服妈妈来接受你,不是说你不好,而是她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你的好。」他低头像是思索更好的语言来表达他的感情,半天才说:「……我是真的在乎你。」

    清月大受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丶第六十七章 节外枝  旧情债 二

    清月静静地看着他:对比那个漂移不羁的冯洪健,嫁给王文渊也不错啊,从此升格做教授夫人,社会地位崇高;父母脸上有光,父亲出大宗陪嫁,经济无忧;英英也有一个疼爱她的继父,说不定数年之後会有个「小王子」做弟弟……

    可是,可是,同他一起生活,人生像是埋进了一口古井,拥抱时没有没有心跳加速,热吻时灵魂不会沸腾,生命从此沉寂平淡,波澜不惊。

    宋清月打了个冷颤,啊,不能,她不能接受灵魂濒死的生活。

    王文渊见她痴痴地看着自己,眼神变得迷离莫测,再迟钝木讷的他也感觉出那不是爱的目光。

    他沮丧得似落入冰窟,可仍做最後的挣扎:「清月,或许我不能给你心跳加速的感觉,或许我不能给你五彩斑斓的生活,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会终我一生深爱你,呵护英英,我给你我生命的全部,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最後的几句话,简直是用祈祷的语气说出,他向她伸出双手,像是乞求什麽。

    清月感动了,她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老王,请不要再多说什麽。我害怕日後有一天,你想到今天,你会恨我,恨我不给你相等的爱,恨我剥夺你的自尊。」

    老王呜咽一声,紧紧地握住清月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感觉有点疼痛,她忍着不语,她相信老好人的内心更似万箭穿心,她能体会那种灵魂自身体剥离的感觉,她蹲下来用另一只手温柔地环抱住他。

    老王哽咽说:「请不要给我中性的拥抱,你知道我索取的更多。」他挣脱她的怀抱,炽热地看着她:「为什麽,为什麽不给我爱你的机会?为什麽不让我照顾你下半生?」

    「难道你只求爱,不求回报?不,有一天你会发现你会渴求更多,而我无力去回报。终有一天,这倾斜的天平会倒塌,你和我会败到一塌涂地,或许等到那时候,你对我的恨意会比爱更深更浓烈。」

    清月不敢继续说下去,她知道,真的到那一天,人性中的劣根性会让彼此干戈相向,做出伤害彼此或者自身的惨烈事情。

    老王摇头,他否认道:「不,清月你不会。你上一次离婚,处理问题是多麽理智多麽大方潇洒。」

    来了,他总是不愿意忘记她曾经的失败婚姻,她苦笑起来,可是她不愿说破,只是说:「以前的事情,我记不清了。」

    老王看着面前这张秀丽的面容,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不知怎的,他想起那一日在医院中和清月并肩而立的俊逸男子,他酸涩地问:「你爱上那个男人了吗?你眼中的热情可是为他而燃烧?」

    没有说哪一个,清月羞涩点头,唇边溢出一个藏也藏不住的微笑。

    那一笑笑得老王像是吃了一颗酸透了的青梅,他看一看镜中自己的影子,突然自卑起来:「我知道,是我不够英俊潇洒是不是?我比他黑,比他矮,身材不够高大,还深度近视,而且头发不够浓密。」

    清月骇然,她站起来大声地说:「老王,你怎麽这样想?男子汉重才不重色,你堂堂大男人,靠得是高贵品格和真才实学打天下,那麽看重一副臭皮囊做什麽?」

    老王惊喜地抬头:「你真是这样想?」见她郑重点头,他继而又充满希望:「那为什麽,为什麽不给我一次机会?」

    又来了,清月实在是无语,她抽出手来,走到落地窗前,初秋的阳光仍然炽热,穿过玻璃和纱窗帘投在她脸上。

    她只觉得热烈,闭上眼睛轻轻地说:「回首我的前半生,我恋爱过吗?没有,当初遇见前夫,只是糊里糊涂地顺着他布置好的路线往前走,遇见什麽算什麽,吃过这麽多苦,流过那麽多眼泪,曾经心如死灰?????现在是我最好的年华,有点钱,不算老,成熟有些经验但不至於内心苍老结痂……老王,你不能太自私,只追求自己燃烧恋爱的感觉,而剥脱我这个单亲妈妈追求恋爱的权利。」

    说到这里,她回过头看着他。

    阳光给她打上一层金边,穿着白色纱长裙的 她飘逸的不似人间的女子,老王看见那双大眼睛热烈地燃烧着,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点燃那火焰的人,他再也没有机会,他站起身,佝偻着腰,走向大门。

    清月喊住他,他回过头,充满灰烬的眼中仍有期待,她走上前,温柔地握一握他的手:「老王,挺起腰杆,你是须眉男儿。」

    他看她那清丽如铃兰的容颜,心中一阵阵温暖的凄楚:「我们永远是朋友,是不是?」

    「是。」清月温和而郑重地回答。

    他紧紧地拥抱住她,久久不愿松手,他担心这一生都不会再遇见这样一个美好而端庄的女子。

    每一段不能甜蜜而终的感情,是不是都要加上永远是朋友这样一个矫情的结尾?

    清月目送王文渊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心中充满不忍与惆怅。

    「宋姐姐,你是个残忍的女人。」一把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她吃惊地回头。

    罗咏春靠在门边盯住那束黄玫瑰前摇头叹息:「十二朵,代表着对你的爱与日剧增。在楼下看到你背着帅哥和眼镜男约会,还以为会看到什麽火辣劲爆的场面,却不想看到这样凄惨的分手场景。」她依旧不可救药地穿着紧身衣小短裙,嘴角带着顽皮的笑容。

    清月垂头丧气坐回沙发上,她内心对老王充满愧疚,从头到尾,他善待她,不曾说过她一个「不」字。

    「不过宋姐姐,我多高兴你总算走出了以前的阴影,你刚刚那段话,说得多麽精彩。」罗咏春蹲在她的面前,眼睛闪闪发亮:「谁说单亲妈妈就不能享受爱情,追求幸福?宋姐姐,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干嘛要苦了自己?」

    清月擦了擦眼睛,这才反应过来:白白地出演了一场凄清分手大戏娱乐了芳邻,她立刻问道:「你怎麽会在这里?」

    丶第六十八章 咏春迷 冤家路

    「我天天在这里啊。」罗咏春站起身,双手在胸前绕起:「我在包了一间vip包厢,天天下午都来喝茶打牌。要不要晚上一起吃台塑牛排好吗??」她向清月眨起媚眼。

    一头牛只能供应六客王品台塑牛排,真是会享受的年轻女孩,清月刚要拒绝,电话却铃铃地响了。

    咏春笑着接起了电话,一口上海话,吴侬软语半个小时,刚挂掉,又是一个电话,呀,只见她又操着一口爽朗的川音和人聊起来。

    真是人才,不容小觑。

    清月按铃,服务员躬身而入,微笑道:「小姐,账单已经结过了。」

    那老王,竟然客气成这样,清月发愣,心中愧疚又多了一层,只见罗咏春放下电话,笑起来:「宋姐姐,我说过请你喝茶,就一定会请的。」

    哎呀,竟然是眼前这个小妖精。

    清月脸颊红了起来,取出钱夹,被罗咏春一把拦住:「宋姐姐,你看上去多麽潇洒的一个女人,怎麽这样小家子气,我是真心交你这个朋友,我一个人在江城,人生地不熟的,年纪又小,自然要姐姐你多多提点。」

    提点?狐狸未成精,只因年纪轻。等你到三十岁左右,不知多少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且不分男女。

    宋清月收回钱夹,闷闷道:「改日请你吧。」

    「好呀,好呀。」她拍手欢笑,一脸的纯真无邪模样:「宋姐姐,你的眼睛真美丽,黑眼珠又大又亮。」

    受人称赞,总要回应一句方才显得有礼貌,清月端详一下她那化妆浓艳的面孔:「你更美丽,褐色的瞳孔像是要吸进人的精髓。」

    咏春笑起来,压低声音说:「我戴了美瞳,每日一种颜色。」她说着指一指自己脸颊:「这张脸,一到卸妆时间便不能见人,不像宋姐姐你有真材实料。」

    真材实料不是指一个人的学识吗?怎麽此处可以形容一个人的容貌,清月实在觉得自己与这小小妖女没有共同语言,等会再冒出她那擅长变脸的男友,自己跳完黄河再跳长江都洗不清。

    她立刻站起身来:「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好呀,我送你。」那小妖女也站起身,甜蜜蜜地笑道。

    完了,甩不掉了。

    罗咏春开一辆鲜红的名牌敞篷跑车,鲜红的车身,鲜红的真皮座椅,在初秋的骄阳下简直要燃烧起来,她偏偏还穿着一身黑色,缀满亮晶晶的饰品。

    宋清月转眼不看,再看感觉整个眼睛都要被点燃了。

    罗咏春已经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拉她到跑车旁:「宋姐姐快上车吧,还客气什麽?」她那光洁的胳膊竟冰凉无一丝温度,清月不禁瑟缩了一下。

    後面被堵住的车辆已经惹不住鸣笛长叫,已经有脾气暴躁的司机伸出头来大声叫喊,清月抬头看看天空中那轮骄阳,罢罢罢,上敞篷车总比自己在大马路上站半天拦不到一辆出租车好,她抬脚上了跑车。

    罗咏春嫣然一笑,戴上太阳镜,伸手按下按钮,软车顶徐徐升起,一股渴望很久的冷气对着汗涔涔的清月扑面而来。

    开着冷气开敞篷,真是大小姐,清月一边想,一边用湿纸巾擦脸上的汗水。

    罗咏春将车速减慢,她转脸看清月一眼,啧啧有声的称赞道:「宋姐姐皮肤真好,不化妆,一张脸还是红是红白是白的。」

    清月尴尬笑道:「小妮子,你才是玉女金身,好好地嘲笑起我这个老人家来了。」

    罗咏春恻然道:「都以为我年轻,就不懂得愁滋味,唉,我要是生活幸福,我要这些年轻貌美金钱豪车做什麽?又不能让自己开心半分,就图个肉身安稳罢了。」

    清月愣住了,她想不到肤浅艳丽的小妖女也有这样细致的心肠。

    只听罗咏春继续幽幽道:「说到底,我也欢乐过,虽然只有童年,至少都快乐过,生命本就苦短,不应苦苦去哀求欢乐的时光。」

    清月被那幽怨的语气说得内心凄凉,不禁开口安慰道:「你还年轻——」

    不想,罗咏春根本不需要人安慰,她转脸一笑,面容艳丽又哀伤:「我还年轻,还不知道後面有多少苦楚。如今,我生身父亲娶了个小老婆才比我大四五岁,给我添了个刚满月的小弟弟。我亲娘又嫁了个比我爷爷还大的丈夫,她的继子不过比我爸爸年轻个四五岁。他们真不愧是夫妻,行事都这样出人意料,哈哈哈——」她放声大笑起来。

    这一笑,清月反而没有话来安慰,两个人闷闷地坐在车内,罗咏春将音乐放得响极,一个中气不足的男声偏偏沙哑着声线怒吼着:「我爱你,爱疯你,爱死你……」

    清月骇然,如果恋爱都是这般的话,不出一百地球人口必将灭亡,没死的也一定成为神经病,她斜眼看一眼那小妖女,只见她摇头晃脑跟在後面唱:「爱,爱,就要爱死你……」

    突然,她止住唱,一脸的好奇模样,猛地踩了一下刹车,跑车在路边停下。

    罗咏春摘下遮住半边脸的黑超墨镜,嘻嘻笑着向路边人打招呼:「顾小姐,你好啊!」

    顾晓君一见是清月,立刻转过身体用屁 股对着她,这样小家子气的行为让清月默然无语,只能移开视线看着罗咏春。

    只见那妖女娉娉婷婷走下跑车,站到顾晓君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啧啧,顾小姐今天好漂亮,是约会来着吧,好好的,干嘛把男朋友藏起来呀?」

    清月闻言也好奇,转头去看,只见顾晓君一身粉色裙装,那娇嫩优雅的颜色十分不配她的气质,粉妆厚重,在同样娇小却艳光四射的罗咏春的对比下,简直惨不忍睹。

    顾晓君脸颊涨红,当着男友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转头说:「你出来吧,都是我的邻居。」

    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从道旁树後走出来,一身的新衣,个头不高,手脚显得极为粗大,黝黑的脸上架着一副宽大的茶色眼镜,一时间也看不清面目,怎麽看也不像是顾晓君孜孜追求的高富帅。

    清月正看得惊奇,那顾晓君一见她,立刻挡在她身前,继续用她的臀 部对着她。

    丶第六十九章 冤情深 心机重

    这样没教养,清月不禁生气,推开车门,站在她面前,一米七的身高加上高跟鞋,足足高了她一个多头。

    顾晓君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期期艾艾地道:「宋清月,你干嘛?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你又要打我?」

    那男人闻言,立刻闪身在顾晓君身前,一脸戒备与仇恨:「宝宝,你上次说欺负你的,就是这个女人吧!」

    咦?她欺负顾晓君,她宋清月有何德何能竟然能欺负到心机深重睚眦必报的顾晓君?她嫌麻烦少了,或者是活得不耐烦了?

    宋清月刚要开口解释什麽,只见顾晓君泫然欲泣道:「哥哥,就是她,她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就嘲笑我找了你做男友。我气不过和她争执,反而被她嘲笑,这还不算,她还夥同她的两个男朋友将我堵在小区门口一顿揍——」说着,从喉咙里逼出呜咽之声,趴在那男人身上做小鸟依人弱柳扶风状。

    那男人气得一张黑脸都变成了猪肝色,轻轻地拍一下顾晓君的肩头,深情道:「宝宝,你对我的情意我知道,我今天一定要给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一个教训,叫她以後看见你就绕道走。」

    「不用了,我现在看见她已经绕道走了。」清月退回车内,她实在不愿和这样一对神经情侣斗法三十回合,跌自己的身价。

    那男人摆出一个武术擒拿的造型,怒道:「那女人,你放马过来吧!」

    真是脑子有病,清月转头喊罗咏春:「咏春,你走不走?」

    那咏春正看得起劲,嘻嘻地笑着,附身贴住清月耳朵:「宋姐姐,你相不相信,我一句话就能让那女人停住哭泣?」

    清月疑惑地看着顾晓君,她正伏在情郎肩头,扮演美丽善良屡遭命运捉弄又被众女嫉妒的悲情女主角,兴头正盛呢,如何一时停住?

    只见咏春止住笑,正色道:「顾小姐,你不能再哭了,回头粉花了,就露出你那张大麻皮脸了。」

    闻言,那顾晓君肩头一抖,立刻止住呜咽之声,不想那男人更加焦急,捉住她摀住脸的手:「宝宝,你真的是麻皮吗?」

    「不是,不是,不要听那骚贱人血口喷人!」顾晓君气急败坏道,一张口便又是一串污言秽语,面目狰狞。

    咏春也不气,只是睁大眼睛做天真无邪状:「咦,顾小姐,你哭到现在也没有流泪吗?哎呀,你怎麽不顾及你的淑女形象了呢?张口就骂人,多不好啊!」指一指身旁吓得目瞪口呆的男人:「吓坏了这个哥哥,你不怕呀?哎呀,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还有好几个备胎吗?」

    说着,那小妖女竖起一只雪白的手,一根根掰起手指头:「开宝马的是小眼睛高个头,开奔驰的是高个子大肚子,开凯迪拉克的是个光头,那个开起亚k5的车虽然差了,但是人倒是最英俊的……这位哥哥,你是开什麽的呀?」

    罗咏春仍然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我们顾小姐的妈妈可注重男孩子家经济实力了,上次有个公务员骑着电动车来找我们顾美女,哎呀,被杨大妈追着骂了几条街呢——」

    那男人听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只一味地说:「我只有电动车,宝宝,你说过你不介意我出身贫寒的。」

    顾晓君见罗咏春如此挑衅,一时也顾不上去安慰男伴,铁青着一张脸:「你为什麽要重伤诬蔑我?」

    「重伤诬蔑吗?」罗咏春笑容满面:「顾小姐你美貌多才,又气质高雅,出身又富贵,女大当嫁,俗话说『一家养女百家求』,你这样的好条件,多七八个男人追求又算什麽呢?更何况你又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家,你说是不是呀?」她咬重了那「姑娘家」三个字。

    好听话,人人爱听,顾晓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高帽子,又加上她平日标榜的「姑娘家」做帽上的大宝石,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一点头,身边的男人更是汗如雨下,双眼失神地望着她:「宝宝,你果真有七八个男人追求——」话语未毕,竟顿足,转身跑走了。

    时值初秋,下午三点半的太阳威力不减,晴空中半点云絮也没有,那男子簇新的衣服背心湿了好大一片,步履不稳,清月见他老实可怜,忙出声对顾晓君道:「还不去追?」

    「追什麽?不过一个月六千块的收入而已。」那顾晓君转脸对牢她,脸孔上恨意分明:「追上了还不是给你拆散了,你好毒的心——」说着,她便要扑过来。

    咏春抬脚抵住她,冷笑着:「顾晓君,你动一下试试。今天这一遭,是要你带话给你那多嘴多舌多心多病的妈妈,以後少议论人家的是非,不然,你顾晓君谈一个男朋友,我就拆掉一个。」

    「你!你不要脸!相不相信我在江城搞臭你?」顾晓君第一次见比她更泼辣强悍的女人,一时竟也不敢再撒泼打滚。

    「是了,我就是不要脸,总比你这样既当了**又要立贞节牌坊的女人好!你搞臭我,我也搞臭你,大家看看谁皮厚肉粗更耐臭!我无所谓,十九岁年轻不懂事,臭了就换个地方呆。你不一样,二十八岁为老不尊,又心心念念做电视明星,啧啧,公众人物臭起来不知怎麽样啊。」罗咏春一面说,一面仍笑嘻嘻,满脸天真的笑容和这一番火辣辣的话对比,效果奇特。

    不要说顾晓君听得心中寒颤,连宋清月这个旁观者听了,也是心下森森然。

    罗咏春见她默然不语,踏进车,「刷」的一声便起步了,她一边打着方向一边爽快地骂道:「今天她娘的爽,终於被我逮住机会把那死女人的女儿臭骂了一顿。清月姐,你也应该恨她的,上次她造谣你和哥哥的关系来着!」

    和那样一个人争吵吗?狗咬我一口,我也咬它一口显示公平?她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不愿让自己沾染灰尘。清月没有做声,此时此刻,她内心也有点害怕这个小妖女,能将顾晓君弄得哑口无言的,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多见。

    「别怕,清月姐,我的战斗力只对那些阴险小人,像你这样的良家妇女我是爱之敬之!」她调皮一笑,娇声说道。

    「你怎麽同她妈妈结仇了?」清月闷闷地问。

    罗咏春迟疑一下,但愤怒点燃了她的内心,她愤然道:「那老女人如此嘴巴恶毒!我深爱哥哥,我给他钱用,关她什麽事?她背後那样的中伤我!我瞧她女儿才是真正的下贱胚子!」

    啊?她与郭允权竟然是那样的关系?!

    丶第七十章 三不政策  两省原则

    清月愣愣地看着她,脱口问道:「你和郭允权——」她实在是问不出口,什麽时候,她也成了一个爱打探人隐私的女人?

    想不到罗咏春竟大方承认:「是呀,哥哥是香港一家上司公司的副总,因为小人陷害,家族矛盾,这才流落到江城。我爱他,为他奉献付出,这算什麽?」她一边说,一边将车停入楼下车库。

    清月打量她的衣食住行,不管哪一样,都价值不菲,关心问道:「你自己开销这麽大,你哪里来的这麽多钱,又要供养他?」那郭允权虽然有时淳朴如劳动人民,可是有时却是十足十的公子哥模样。

    「爸妈给的呀,还有我自己也做点生意。」不知怎的,罗咏春说这一句话,声音低了不少,脸上也隐隐的呈现红晕;眼光左飘右闪地回避着清月。

    电光火石之间,清月明白了,她一把握住咏春细瘦的胳膊,双眼如炬地盯着她:「你这个傻妮子,你竟然这样糟蹋自己!」

    罗咏春被她握得疼痛,甩开她手:「清月姐,你干嘛?我不出台的,再说我只是没钱的时候才去做一做,你不知道哥哥他东山再起需要多少钱!」

    「你这个傻妮子!一个男人若是真的爱你,怎麽会天天找你要钱?」想起郭某人曾经对自己的一些挑逗举动,清月气得嘴巴发苦,心跳加速,连着自己太阳穴一根青筋也突突跳得疼:「他说他是上司公司副总,证据呢?他的护照呢?他有没有为公司奔走?」

    罗咏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思索了一番,低声说:「他是经常不在家,说是回香港,但是有时一去几天也没有电话联系,说是工作忙来着——」

    「他有没有主动追求过你?」清月怒问。

    罗咏春失望摇头:「是我追求的他。」

    「他有没有送过你贵重礼物,譬如戒指之类?」清月声音有点发抖。

    罗咏春眼光黯淡下去,低下头去:「我送他比较多,他现在困难,说今後都会加倍还我。」

    啊呀,现在的女人都是怎麽了,精明的精明得要死,笨的笨得要命,一碰见「情」这个字,立刻都分不清自己姓什名谁!

    清月紧了紧嗓子问了最後一个问题:「他可是常常甜言蜜语对你承诺娶你?」

    罗咏春骇然抬头,慌忙道:「没有没有!我才多大,十九岁,那麽早进坟墓,姐姐你想闷死我呀!」

    传说花花公子的「三不政策」:不主动丶不拒绝丶不负责,被这个皮相俊美的男人运用的炉火纯青,恰恰又遇见一个不要负责的女孩子,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清月顿时无语,双手一摊,无奈道:「咏春,你要我说什麽好呢。」

    「享受爱情啊——」说到「爱情」这个词,罗咏春的不愉快霎时消失,挽住清月,亲亲热热地说:「爱不就是这样,疯狂丶奉献,为了他燃烧一切,不顾一切地付出吗?我爱着,我觉得幸福——」她娇声袅袅,双眼中燃烧着火光。

    被她身上的冰冷一惊,清月想起了她方才在车中唱的歌:「我爱你,爱疯你,爱死你……」,她叹气道:「你爱他,他总要有所回报才是,你不是太阳,只一味地奉献着自己的光和热,而不求取。」

    即便是太阳,燃烧多少亿年後,也有爆炸的一天。或许宋清月小气,但是她始终是女人,总奢望被爱更多。

    「切,火烧眉毛,只顾当下,谁管的了今後的事?」她出车库,小心锁好门:「今天好累,晚上不出去玩了,在家好好睡觉。」说罢,便进楼梯间。

    清月看着娇小的她,一身黑色,脚下踏着**厘米的高跟鞋,那袅娜风流的样子,十足十的艳女模样,不知怎麽,她心口被大石头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罗咏春走了两步,回头道:「清月姐,我谢谢你,这麽久以来,你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我怎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是我已经中毒,无力回头。」她的眼中泪光闪动,没等泪水流下,电梯下来,她钻入电梯,一瞬便不见了。

    清月望着那背影正发愣,不想被一双大手所环抱,她心中一惊,待闻到那熟悉的茶香,立刻松懈下来,整个人懒散散地靠在那具宽大怀抱中,长长吁了一口气。

    冯洪健在她发顶一吻:「月儿,伯母说你去找王教授,吓坏我。」那语气中溢满担心。

    整天因为他而受那郦晟的气,今日好歹能让他也受一受气了,清月叹息道:「老王真是个好人——」

    他闻言一惊,立刻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只见她面孔低垂,双眼也低垂,看不出半点情绪,他颤声道:「你果真是这样想的吗?」

    清月点头,低声道:「做教授夫人,也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而且,以後英英读书教育也十分方便呢——」

    「不许!我不许!」他气急败坏地叫道,双手随着情绪的激烈在她腰间渐渐力紧:「我不管是和他公平竞争也罢,还是决斗也罢,总之,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她抬起头,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是啊,你这个野蛮人!」

    盛怒中的冯洪健见女友如此,方才知道她是在戏弄他,不由更加怒火中烧:「宋清月,这样一点也不好玩!你去找他,电话也没带,我一个人在外面奔走找你,你却这样戏弄我!」他双手用力,清月疼得忍不住,眉头紧皱起来。

    「我怕失去你,但是,你不要用这个来窥测我有多麽爱你!我十分厌恶别人这样!」他松开双手,面容阴沉,眼中怒火尤盛。

    怎麽了,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这麽大的个头,怎麽连个玩笑也开不起?清月皱起眉头正要反驳,馀光却看见一团粉红的影子站在身後。

    正是顾晓君,她正死死地盯着他俩,三角眼中闪着森森寒光。

    清月心中一惊,想起今天已经主演了一场分离戏娱乐了罗咏春,实在没有必要继续再主演火爆争吵娱乐他人,恰好电梯打开,於是转身上了电梯。

    冯洪健原本以为清月会有一番解释,不想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心中怒火更盛,於是转身也走开了。

    顾晓君闪进一旁花丛中,冷冷一笑,面孔狰狞:原来他们的感情也是有嫌隙可寻的。

    丶第七十一章 谜团难 痴情叹

    一连四五日,冯洪健没有半点讯息。

    火港镇也进入了飒飒秋季,早晚凉中午热,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一向爱在换季时节感冒的宋清月,再次重感冒,整个人昏昏沉沉,操着一口浓重的鼻音忙碌着。

    销售员戴明每天只是用一双窥测的小眼睛打量着清月,清月嫌他烦,每每想申斥他的时候,他偏偏又做出一副讨好卖乖的表情,让她满腔的不快跌入软绵绵的棉花包里。

    中午的时候,洪大嫂提着老母鸡汤来看她,见她病怏怏的样子,不禁心疼:「请假吧,这样死撑着,撑死了单位也不追认你是劳模烈士的。」

    清月笑:「工作就是这样,你不付出,怎麽会有回报。」说着,打开热气腾腾鸡汤罐,皱皱眉头:「猜想是很香,可是我现在鼻塞嘴苦,是什麽味道都尝不出来。」

    洪大嫂笑呵呵地给她盛汤:「重感冒更要喝老鸡汤,一喝就好。对了,我问你冯洪健呢?那小子天天和你形影不离的,怎麽一连多少天都没有看见他了?」

    清月道:「他有事出差去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郭允权可是住在这里?」

    「啊,你说小郭啊,他不是这里的人啊,这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要是真要打听他,去找李老师。怎麽?给小子介绍对像?告诉你,不行的啦,这小子痴恋一个女孩子,痴心得很,为她死都愿意!唉——可惜啊——」

    洪大嫂深深叹口气:「想不到,那女孩子移情别恋,找了个比小郭精明滑头的男朋友,小郭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所以说啊,要珍惜感情,花开的时候赶快摘,等到花谢就没了!」说罢,眼光深深地在宋清月脸上打量。

    嫂子,是「有花当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吧?绕一大圈,最终还是为了教育自己,清月拿出手机笑着说:「哎呀,大嫂,中午通话时候到了,我要打电话给我家洪健,你——」

    「好的,好的。我马上避嫌。」洪大嫂眉开眼笑,一溜烟地走了。

    清月放下碗筷,思索刚刚洪大嫂的话「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究竟是老实淳朴沉默不语的样子,还是一副风流不羁的浪荡子样子?为解疑惑,她趁着中午休息时间去找李老师。

    正午燥热,李老师握着一杯浓茶,临窗读书,那沉静的侧影映着院落的几杆修竹,让清月不禁自惭形秽:真正的读书人清高正直,映出自己几丝铜臭气。

    李老师一见清月十分高兴,忙呼喊娇妻爱子为清月端椅泡茶,连竹椅都是用过多年,泛着黄黑色的油光。

    清月环视一下屋内简陋的陈设,不禁有点心酸:「李老师竟然这样这样清苦。」

    「可以食无肉,但不可居无竹,我这陋室自诩传承刘禹锡。」李老师放下书卷,饮一口清茶。

    清月低头看茶,茶叶乏善可陈,她不禁开口道:「回头送几盒『西湖龙井』给您,都是今年明前出的好茶。」

    李老师摆手笑道:「别,喝惯了好茶,我就喝不下这些了。男子当追求事业,不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下工夫。」

    清月喝一口,茶汤泛苦,她斟酌语句:「上次和郭允权一别,至今没有见,他的女友托我给他带消息。」

    李老师黝黑的脸上精光一闪,立刻又恢复了潇洒淡然的模样:「这孩子我也很久没有见了,宋小姐你要是找到他,不妨告诉他,我老李也找他。」

    这样说,分明是想为郭允权隐瞒到底了,清月索性开诚布公:「他是个奇怪的人,李老师您不知道他有同居密友,而且,依仗人家女孩生活。李老师如果您可以,请好好为他解惑,这样的行为,真的有辱男人的尊严。」

    李老师浓眉皱起,「啪」放下茶杯,肃然说:「你是听谁说的?」

    「亲眼所见,那女孩就是我隔壁邻居。郭允权欺骗人家说自己是香港财团公子,遭遇家族不幸,亟待东山再起,大肆向女孩索取财物。」

    清月也皱起眉头,上月郭允权说回香港办事,音讯全无,那痴情妮子罗咏春每晚失眠,拉着她隔着阳台聊天,她的重感冒就因此而起。

    李老师起身,在斗室内来回踱步:「允权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忽然停住,惊道:「难道是——」忽又斩断话头,遽然回头转向清月:「可是那女孩生疑,托你打听?」

    清月摇头:「不是,是我自己多管闲事。」看一个女孩这样痴恋,却又上当,她心生不忍。

    李老师点头,在桌前站定,脸色虽然恢复平静,可是那不断敲击桌子的手指却显示了他焦虑的内心。

    清月知道自己是无法从这样一个忠厚长者口中打探到什麽,何况她自己也是个有伤口的人,揭人伤口是她所不齿的事情,她不愿同顾晓君为伍,於是起身告辞。

    李老师送她到门口,叮嘱道:「宋小姐,回家後,劝你那位邻居当心。但是我可以用人格担保,这样的事情阿权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带着狐疑,清月点头答应,工作之馀,一个下午都在思索这件事情。

    晚上回家吃完饭,阳台上又传来熟悉的敲门声,她叹口气,打开阳台门:「咏春,你非要冒着从七楼掉下去的危险爬阳台吗?走大门不好吗?」

    罗咏春没有化妆,着装也非常正常,看上去像是个清纯秀丽的大学生,却愁眉不展:「我是个不受人欢迎的人,我来你家怕大人不喜欢。」

    清月心中一酸,握住她那冰冷的手,柔声道:「谁说的?」说着就拉她进房间。

    咏春连连摆手:「不,不,我还是在阳台上比较好。前几天都是隔着阳台和你聊天,真的想投入你怀抱——」说着,便泪水盈盈。

    清月无声叹气,将那小小冰冷的人儿抱进怀里,只听咏春闷声抽泣道:「清月姐,哥哥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和我联系了,我天天哪里都不敢去,在家等他电话,可是他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清月轻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道:「你何必等他?他若真的牵挂你,又怎麽会一个月不和你联系?过分握紧的最终都会失去,更何况,失去未必是件坏事情。」

    丶第七十二章  石头心 虚情意

    罗咏春抬起涕泪纵横的脸望着清月:「姐姐,你说我失去他了吗?」

    清月无奈点头,随即摇头:「你从未得到过他,又何来失去?」

    咏春愣了一下,随後大叫起来:「没有,不可能,我爱他,他也爱我!你看!这是他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从海滩上给我找到的!」她从贴身胸衣内取出一块石头,心形状,小巧可爱。

    清月苦笑一下,果真是两省原则:省钱省力气。她看着那块「天然」石头,内心交战着:是告诉她残酷的真相,让她幡然醒悟好呢?还是不告诉她,让她仍保留一个玫瑰色的残梦?

    咏春见清月沉默,立刻破涕为笑道:「我说是吧,这块石头可是哥哥送我的定情信物呢。我怎麽可以怀疑他,我一定要继续等他。」说着,擦乾脸上的泪水,就要翻身过阳台。

    清月按住她,将她送出大门,不管家人惊讶的目光,一直将她送回家,送上床,安顿她服完安眠药睡下,才精疲力竭地回家。

    一回家,宋太太一脸焦虑地便拉住她:「月儿,我不是干涉你交朋友。可是你交朋友,也要分清对象。不要再和隔壁那一家人来往。杨小妹说,三番五次看见你半夜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和那个风流郭先生聊天。还有刚刚那个小妖精,虽然她今天打扮的像个人样,可是你平时也看到的,她——」

    清月实在看不下一向斯文秀丽的妈妈变的如长舌妇一般,出声打断妈妈的话:「又是杨小妹!妈妈你能不能不要听那些长舌妇的造谣?」

    「我当然不相信,但是她这样诋毁你,我生气啊!如果真没有这样的事情,她不就没的讲了吗?」

    「妈妈,就算什麽都没有,她也能空穴来风,自编自导自演一出好戏。」想到那个老女人,她胸口的伤疤就隐隐作痛。

    杨小妹,到哪里都少不了这样的长舌妇!

    可是,等一等,对面楼与她家相距数十米,又隔着池塘与郁郁葱葱花木,杨小妹怎麽看得真切?

    一朵微笑在清月的嘴角绽放,看来不止是长舌这麽简单呢。

    宋太太看着女儿由怒转笑,不禁奇怪,正要摸上女儿额头一探温度,清月的手机响了。

    是冯洪健,清月挂断,一会电话又响,清月再挂断,如此这番三四遍,手机终於沉默了。

    清月有点生气:就这样不打来了?你应该再打来呀!

    正在生气时,英英笑嘻嘻迈着小胖腿从琴房跑出:「妈妈,贱贱叔叔的电话,打到外婆的手机上了。」

    这个二到无穷大!清月气呼呼地接过电话,刚「喂」了一声,那边震耳欲聋的吼声便传来:「宋清月,你不是说中午打电话给我的吗?现在都晚上八点半了,你的电话呢?」

    嗳?她什麽时候说打电话给他的呀?两个人赌气冷战都快一个星期了。

    她忽然想起中午支走洪大嫂的那招,气得脸红:「冯洪健,你狠!你在我身边都安排好了眼线,观察我一言一行!」难怪那戴明总是像老鼠看着油瓶的表情打量着自己!

    她气愤之下,啪地关了电话,又弯腰对英英说:「去练琴去!」

    「妈妈,你和贱贱叔叔分手了吗?」英英将手指含在嘴中,表情有点失落。

    清月点头,刚想安慰英英两句,不想那小妮子拍手笑道:「是了,贱贱叔叔说你心情不好,又怒又气,是为他什麽然神伤——」

    宋清月一把握住女儿的小手,耐心问道:「你什麽时候见过他?」

    「每天啊!贱贱叔叔每天都接我放学。」英英笑得眉眼弯弯。

    「老师同意吗?」她疑惑,那可是明星幼儿园,只认亲属。

    英英笑着点头道:「他告诉老师说是我的新爸爸,而且外婆也一起去的!」

    这厮,连四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还联合她家里人算计她!宋清月气得一张俏脸雪白,掏出手机便是怒吼:「冯洪健,你给我滚过来!」

    那边也是怒吼:「我已经滚来了!」说罢,他反而啪地便挂断电话。

    清月气得脸色发青!明明错的是他,他还敢理直气壮地吼她!

    好怕好怕,英英躲在外婆怀里,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妈妈:妈妈从没有发过这麽大的脾气,难道,难道妈妈真的像叔叔说的那样爱他爱到了发狂?

    英英张口刚要问,被宋太太握住小嘴。

    清月转脸,阴沉道:「全部给我避嫌——」

    宋太太抱着宝贝立刻奔向琴房:这个女儿,性格和老公一样火爆,可巧老公出门参加长途骑车赛,家里没有一个顶梁柱,这一对爆竹燃烧起来,可怎麽是好?

    想到这,她放慢脚步道:「月儿,能不能不要在家里,吵起来,周围邻居听见多难看?」

    清月披起外套,面孔冷得都结了冰,一言不发地冲出去。

    站在七楼按电梯,那电梯不知道怎麽,在一楼怎麽按也不上来,另一部恰恰在维修。

    清月焦虑,从楼梯冲下去,可巧也有个人从楼下冲上来,一个不稳,她撞上了那个人,那人一惊,慌忙握住她肩膀令她站稳,迭声道歉:「对不起!」

    一股浓浓的异香钻入清月的鼻端,那香味像是长了无数小手,撩拨着她的心神,她定定神,站远了点,摀住自己的鼻子,待看清那人,惊叫道:「郭允权!」

    可不是那浪荡子?打扮得无懈可击,一手扶头笑望着她。

    她脸一沉,转身便走,不想那郭允权却拉住她:「宋小姐,感谢你这麽久以来,陪着春春,开导她,只是,你开导地太过了。」

    清月厌恶地挣开他的手,继续摀住鼻子抵挡那冲人又撩人的香味。

    郭允权展颜一笑,在漆黑的楼梯间竟有说不出的魅惑感:「摀住鼻子干嘛,不要告诉我,你是对我的体香有感觉的?」

    体香?他以为他是雄麝鹿,专产麝香?清月不理他,转身下楼。

    不想,被郭允权大手一伸,拦住了去路,黑暗中,他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他将她抵在墙角,贴近她的唇道:「我郭某人生平最恨的,就是爱管闲事的人。」

    丶第七十三章 电梯间 妖孽男

    那妖异的气息钻入清月的鼻孔,钻入她的四肢百骸,她身体渐渐发热,但是仅存的理智命令着自己尽量地抵抗他的进犯。

    可是手足发软,那抵抗竟似欲拒还迎,郭允权的唇舌缓缓地落在她的脖颈间,冰冷滑腻,像是一条蛇在吐着信子,一口口地蚕食她。

    她尖叫出声:「不要,放开我!」

    郭允权低笑,笑声如夜枭一样:「你不怕引来邻居观望,不妨大声尖叫,反正现在他们说你我有奸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正好落人口实。」

    这个阴险的男人,清月用残存的一丝力气抵住他,问道:「为什麽?」

    郭允权犹豫了一会,笑道:「为什麽?我也说不出为什麽,我想这就是我的本性。像女孩子看见漂亮的衣服要买,小孩子看到香花要摘,我见到感兴趣的女人也自然要占为己有。」

    他说话声音极低,在黑暗中已久,清月已经适应了光线的阴暗,她仔细打量郭允权,他的五官无异,可是眼角眉梢透露出一股淫邪之气。

    他轻佻伸手抚摸她的腰肢:「怎麽,你也被我的容貌所迷惑?」

    一个也字,清月凝神道:「你这样怎麽对得起罗咏春?」

    「她?她不过是我手中一粒棋子,随时可弃。」他嗤之以鼻:「宋小姐你是过来人,你应该知道,男人对於自动送上门的女人都视为草芥,而对於得不到的才心心念念。」说着,他蛇一般冰冷的手掌伸入她的衣襟内。

    清月抓住他的手,又羞又怒:「你这样做,你不怕我告诉罗咏春?」

    「你去呀,她若是信你,我郭允权三个字倒过来写都行,只怕她认为你觊觎我的美色,主动投怀送抱。」他阴恻恻地笑道。

    原来,他是这样一个无耻的男人,原来罗咏春的万般柔情千种思量竟是所爱非人,清月的一颗心降到冰点:为什麽女子都要在感情上受尽伤害和曲折?不羁如红云,正邪不分如罗咏春,还有当年那个单纯明朗的宋清月都在感情中一般涂地,遍体鳞伤?

    她的身体随着心一点点冰冷僵硬下来,郭允权惊讶:「怎麽,你是第一个对我的迷香产生没有反应的人。」

    迷香?那让人发热发软神智昏沉的香味是迷香?清月惊讶地微微张嘴。

    这个神态被冯洪健赞过多次勾人心魄,同样的,郭允权也附身吻了上去,一股恶心自胃底泛起,想也没想的,清月一口咬了下去。

    「啊!」郭允权一声惊叫,一丝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双手摀住嘴巴,脸色狰狞可怕:「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清月忍住快跳出胸腔的心,伸腿一脚踢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出楼梯间,正好电梯门正欲合上,她用尽全身力气,扒开电梯门钻了进去。

    「宋清月!」一个熟悉的声音愤怒地响起。

    清月抬头看,正是冯洪健,他一身商务打扮,几天没见整个人憔悴不少,但却面色铁青怒气冲天地盯着自己。

    顾不上思量他为何那样的表情,委屈惊恐与思念……种种感情混合在一起,令她泪水滚滚而下,一手摀住被撕裂的衣襟,一手摀住自己的脸,嘶哑着说:「别看我,我……」

    熊熊的怒火霎时将冯洪健整个人都点燃了,可是他的语气却冷得像冰块,他迅速脱下外套裹住清月,然後将她抱在怀里:「月儿,告诉,是哪个混蛋?」

    「带我出去,我这个样子,不能给妈妈和英英看见。」她深深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冯洪健一言不发,将她抱起,她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原先的惊恐渐渐平息。

    他将她抱入车内,双手在她裸露在外冰冷的肌肤上搓揉,令她回复暖意,见她雪白的脸色渐渐回复血色,他这才冷冷出声:「是报警,还是让我来料理他?」

    清月喝口水,镇定了心神,颓然道:「算了。」

    「算了?」他挑高浓眉:「你就这样告诉我算了?你可知道你刚刚衣衫不整地钻进电梯间,那一霎那我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如果不是你惊魂不定泪如雨下,我怕我当时就发了疯,先杀了那男人再杀了你,最後杀了自己!」

    他咬牙切齿,盛怒中,原本温柔多情的桃花眼也焦红一片。

    「你以为——」她愣住,他竟然认为她——她——她是那种女人!她立刻浓眉深锁,欲挣脱他的怀抱下车去。

    「宋清月,你休想,你休想能挣脱我的怀抱。」他紧紧搂住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我讨厌这样霸道的爱,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你掌握在手心的小兽,没有一点自由可言。」虽然被闷在他的胸前,不代表她没有反抗的权利。

    「霸道?」他冷哼,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语气的冷冽和身体肌肉的收紧:「如果我真的霸道,应该早就剥 光了你的衣服,然後狠狠地占有你,让你臣服於我之下,而不是时而讨好时而卖乖,讨你和家人的欢心。」

    这话令清月听得胆战心惊,她知道有许多女人喜欢这样霸道的爱情,称之为虐恋,可是——可是她是个正常的女人,她不愿自己的未来掌握在一个喜怒无常兼霸道无理的男人手里!

    用尽全身力气,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仔细审视他此刻平静无波的脸孔,却看见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熊熊燃烧着,她颤声说:「你——你刚才说的,可是你真实的想法?」

    冯洪健咬一咬牙:「我说了如果!我是想这样对你,这样,至少可以得到你的身体,让你不那麽桀骜不驯。」

    「你果然——」她摀住嘴巴,一行清泪流了下来:果然,男人都是一个样子,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以为他不不一样,不想他原来就是个花花公子,怎麽能改变他的本性?

    「唉,月儿,你这个糊涂虫——你怎麽——」冯洪健见她那惊恐可怜的样子,不禁哀伤叹气,伸手要抚摸她再度苍白的面孔。

    不想,却被她一手打开,尖叫道:「别碰我——」

    丶第七十四章 魂初定 诉衷肠

    「我是说如果,说明我不是那样的人!」见自己的关心竟然被她当做是蓄意侵犯,冯洪健不禁恼火起来低吼出声。

    来了!虽然,他长了一张俊美的脸孔,但是那体魄却充分展示了他野蛮人的本质,她曾深深受过野蛮人的折磨,她惊恐地蜷缩起来,可是车厢就这麽大,一米七的身高,能往哪里缩?

    「该死的!」生平第一次,他看见她如此惊恐的表情,他整颗心像是被人用大手捏住,再撕裂成碎片!他应该体谅到她方才差点被人侵犯,此刻对男人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不行,他此刻最重要的是让她冷静下来!他柔和了声线,表情也是温柔如水:「月儿,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你仔细回忆一下,我同你认识到现在,我可有半分强迫过你的意思?」

    小小的用强,他是有的,可是每一次,她也觉得十分地甜蜜柔和,而今天却是十足十的恶心战栗,想到刚在漆黑的楼梯间,她颤抖一下,缓缓摇头:「虽然你不算正人君子,但也从没这样无耻过。」

    这样的评语——冯洪健将之抛之脑後,继续温柔道:「月儿,你可是喜欢我吻你?」

    红晕渐渐布满她的脸颊,她低头嗯了一声。

    於是,冯洪健再次伸出手将她搂回怀抱,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温柔道:「这样就是了,我爱你,每一个吻每一个拥抱都是充满爱意的。」

    爱?这个词眼十分陌生。清月伏在他胸膛内,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觉心内如流水一般澄净:她难道不爱她的前夫杨冲,最终不是被他无情抛弃?红云不爱她的权某人,最终还不是落得个孤单一人?就连年轻的罗咏春也深爱着郭允权,虽然结局未定,可是清月已经清楚地看到了悲惨的将来——

    「她不过是我手中一粒棋子,随时可弃。」

    「男人对於自动送上门的女人都视为草芥,而对於得不到的才心心念念。」

    她浑身颤抖,冯洪健轻轻拍打着她,嘴里哼着一支极为柔和的曲子,像是哄着婴儿入眠一般,令她渐渐地松弛起来。

    她伸出手,紧紧地搂住他,此刻,惊恐与委屈才从她心中倾斜而出,她嚎啕大哭起来。

    眼泪一滴滴地沾湿了他的衣衫,他的心随着那哀婉哭声由愤怒转为怜惜再转为平静无波:真正的爆发,是在百般隐忍之後,伤害他爱的女人,他必然绝不放过!

    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脊,柔声道:「月儿,别伤心,我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恶气。」

    清月清楚地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像是随时要爆发的火山一样,她抬起头来,擦一擦眼泪,低声道:「算了,本来就是我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他不解,握住她的手问。

    「罗咏春,那个向你搭讪的小妖女,本身就是个正邪不分的人物,她痴恋郭允权,与我何干?我不仅去招惹她,还劝?</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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