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钏看着李飞白这副模样,终于也平静了下来,在他的手掌覆上她手心的时候,深深地吸了口气对他道:“有人下毒。”
李飞白点了点头,掀开帐帘与她一同出去,卫兵蹲在那野猫的笼子边,野猫四肢瘫软在地上,叫声有气无力,王宝钏正要伸手去探,却被李飞白阻止。
他吩咐卫兵去叫军医,蹲□仔细观察那猫道,“不是什么要命的毒。”
王宝钏活了小半辈子,身体一直很好,除了偶尔吃坏肚子几乎没什么毛病,所以对于下毒这种事情她完全没有经验。好奇地看着那野猫儿,军医已经匆匆忙忙地赶来了,后面还跟了个专医马匹的兽医,两个人将野猫儿抓出来左右看了一番,表情也谈不上凝重。“估计是吃了散力草之类的东西。”
散力草?王宝钏只知道有散利痛,还不知道有散力草这种古怪的玩意儿,可是李飞白等人都是一脸恍然的表情,卫兵按照王宝钏的吩咐,取来了白天有问题的白菜给军医一鉴定,果然不出所料,是有人下了散力草。
“为什么我不知道这种东西?”王宝钏迷惑地看着李飞白,李飞白轻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这是西北边的一种草灰,你本来不是这里的人,又怎么会知道?”
这话在旁人耳里听来,自然是觉得王宝钏是京城人士,也不作多疑,可是王宝钏自己知道,李飞白已经接受了自己来历不明的事实,并且,尽力地在适应这件事。这不由得让她觉得窝心,至少她没有被看成异类或怪物,而是被尊重着。
不过,在军队食材中下散力草这种事情毕竟不是小事,虽然因为王宝钏的敏锐没有酿成大错,但是这件事的源头却是不可不查的。李飞白连夜就召集了军中几个武将至议事帐中商榷此事,而王宝钏见那猫咪可怜,特地在喂了药后又给它做了顿吃的,连带给李飞白也准备了宵夜。
事实证明,军中的伙食十分重要,如果真吃了散力草这种东西,偏偏敌人来攻,那么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在军队里,饮食早已不仅仅是补给身体所需,更是保命的关键。
趁着李飞白不在,王宝钏又将那些书牍翻了出来,在灯下仔仔细细地读起来。她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读到过一些关于部队打仗在外的事迹,有一些就有关于食物的记载,她记得在福建吃过一种叫光饼的食物,就是戚继光打仗的时候发明出来的干粮。
王宝钏这么想着,连带着后面几天,就将军中从各处运送来的物资情况都一一询问了李飞白。在得到专司物资的军官陪同讲解下,她基本能将食材来源地,数量和品种都一一对上号。
为了不造成军心动乱,下药之人李飞白是暗中查访的,而王宝钏这些天对食材更加小心,结果有些草木皆兵,搞得几个伙夫都有些胆战心惊。
好在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发现任何异常,王宝钏才能略微松懈下来,连着多日的钻研,终于是弄出了一个像样的配餐方案,几个伙夫被当成了小白鼠最先实验。
李飞白对王宝钏基本是听之任之,除了偶尔必须要与食物争夺一下存在感之外,其他事都由着她。
军中伙食逐步改善,最受益的莫过于底层的士兵,此前还曾发生过因为克扣口粮而发生军中哗变的事件,可是自从王宝钏担任厨房总顾问以来,底层士兵的伙食得到了最大的关注合改善。而李飞白对王宝钏的支持,让这项军中膳食改善计划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贯彻,连带着以前仗着自己是老兵欺负新人的家伙们全都乖乖地靠边站了,于是李飞白在军中的威望也在与日俱增。
而部队由于膳食的改善,在日常操练中士兵的身体素质也有了明显的提升,这让在西北边陲的西凉小国更加惶惶不安,黑暗中,某个爪子,伺机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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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半夜里,李飞搂着王宝钏睡得正香,帐外悉悉索索的动静他本来不想理会,可是帐外的家伙似乎并不太识相。
李飞白皱着眉披上外衫,确定王宝钏还在熟睡,才轻轻咳了一声表示自己醒了。外头不识相的家伙笑眯眯地候着,李飞白穿好了衣衫,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层层的帐篷去往议事帐中。
卫兵点了灯,李飞白看着那张半夜扰人清梦的脸,脸上写着大大的不爽二字,却还是按下了脾气道,“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知道会怎么样的。”
樽前不以为意的笑笑,显然是有恃无恐惯了,作为李飞白地下势力的代言人,他早习惯了在半夜里把自己主子叫起来并看他的黑脸了。
“说吧,怎么回事?”李飞白端过茶水,可能是被王宝钏养刁了,冷掉的茶水现在对他来说真比潲水还不如。
“先向您报告白菜的事。”樽前笑得很古怪,李飞白抬眼看他,冷淡道,“是雷家做的手脚吧?”
被猜中了真相,樽前无聊地耸耸肩,李飞白哼了一声道,“还真是打算鱼死网破了,真以为他的西凉主子能救他?”
“所以,这些天他们又后悔了,快马加鞭地往宰相府那边搬东西去了。”樽前对于这种有胆做没胆认的家伙很鄙视,对于他们不识时务的举动言语中尽是嘲讽。
李飞白放下茶盏,凉凉道,“无妨,我想王允那老家伙比他们识时务多了。”
樽前点头道,“确实,老家伙没收。”
“如果只是这件事,我想今晚你有些欠揍。”李飞白说完把拳头一捏,樽前倒是不慌张,又不紧不慢道,“薛平贵那里我去过了。”
一句话成功让李飞白的脸上笼了层寒霜,连带着樽前觉得自己闻到了醋味,但是他相信,等他把事情说完,李飞白的怒气可以冲破帐顶的牛皮。
“前些天,派在薛平贵身边的人和我们的人联系上了,说是薛平贵在西凉日子并不好过,而且不止一次地对那人吐苦水说,还是他在京城的娘子最贤惠,会做菜会赚钱,还是……”
话还没说完,樽前就觉得自己要被李飞白用眼刀秒杀了,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他这个无辜被牵连的人一定已经死上几百次了,可是主人,他可是无辜的呐。
“说下去。”李飞白的脸色寒如玄冰,却还是忍着怒意等着樽前接下去的话。
樽前没了刚才卖关子的兴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哀怨一点道,“他还说,如果可能,他一定要逃回京城,去见自己的娘子。”
“所以?”
“所以,两天前,他逃了。”
“然后。”
“然后没成功。”
樽前诡异地看到自己主人脸上露出的古怪笑意,背脊一阵发凉,手脚一阵哆嗦,可是等他眼睛一眨,那古怪的表情却都不见了。
李飞白冷哼一声道,“反正他也不过是个废物,留在西凉不是挺好?”
樽前一擦额上冷汗道,“确实,他就是用来拖累西凉的,王爷深谋远虑。”
想起当时得知这薛平贵居然是自己主人送去军中的消息时,樽前的惊讶可想而知,不过当知道这个薛平贵居然就是王宝钏为之放弃婚约的男人时,他就不惊讶了,世事皆有可能不是么?
李飞白又问了一些西凉的情况便打发走了樽前,回到帐中的时候,王宝钏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朦胧间感觉到自己被紧紧地搂住了,耳边有人不断低喃,可是她实在太困了,于是又一个翻身在某个人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
轻叹一声,好在她此时是真实的,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迹象,才让李飞白有了踏实的感觉,搂着她睡了一会儿,天空渐渐泛白。
根据樽前的情报,李飞白第二天迅速地布置了兵力,按照他的判断,十天内西凉必定会出兵,他们的祝祷节在夏天,而现在出了雨季,已然是初夏光景。每到夏天西凉的祝祷节前,西凉蛮夷就要来掠夺一番,带着劫掠而去的财物过节。
想到这里,李飞白就捏紧了拳头,想他堂堂大唐王朝怎能容忍尔等蛮夷胡作非为?
帐外有人找魏虎,等魏虎去而复返之后,与苏龙交换了一个眼神,李飞白假作未见,继续与他们讨论以守为攻的出兵事宜。
一直以来在与西凉的对阵中,由于一味的防御,反而总是让大唐的部队处于被动的位置,而李飞白一改此前的作风,在一番秣马厉兵之后,决定主动出击。
今年的西凉与往年不同,西凉王年前驾崩,现在大权都落在西凉代战公主身上,而薛平贵正是代战公主召的驸马。真可笑,一个国家的叛徒居然能在西凉得到这样的礼遇,可见西凉除了武力之外,人才物资又是何等的匮乏。
为了能够一鼓作气,李飞白加紧了练兵的进度,而王宝钏在士兵的饮食中,增加了五谷的比重,并且,因为某一天她自己嘴馋,结果弄了点麦芽糖吃,发现糖类食物大受欢迎,而且热量高,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对于体力消耗过度的人有很大的助益。于是让人特地买进了好几桶麦芽糖,做成固体状,加入了热量同样很高的花生,在每餐饭之后增加了糖类的发放,甜食让人心生愉悦,连带战前的一些负面情绪也得到了缓解。
李飞白看着王宝钏舔着麦芽糖的样子,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由衷地感叹道,“你是我的福星。”
王宝钏抿着糖,笑靥温存,让李飞白忍不住就将她紧紧抱住。
还有三天,三天后大军出发,而他已经让花前和月下挑选了一支精锐的部队护送她回京,战场不论生死,可是他有信念,为了王宝钏,也要打赢这场仗。
随着战事一触即发,李飞白也越发忙碌起来,王宝钏怕李飞白身体透支,每天炖了汤给他,这让几个帮工伙夫无比羡慕自己主帅的口福和艳福。
同一众将领在帐中议事,李飞白见魏虎苏龙二人有些心不在焉,想起花前暗中调查到的情形,不由得皱了皱眉。摆弄着令旗敲打着桌面,苏龙魏虎二人还未察觉李飞白的不悦,径自悄悄说着话。
李飞白突然朗声道,“二位将军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说?不妨摊开来让在座诸位一同听一听如何?”
苏龙魏虎正自交流热切,忽然听李飞白这么一说,不由对视一眼,表情颇为尴尬。
李飞白笑道,“怎么,二位将军方才窃窃私语得紧,这会儿怎么无话了?”
几位将领平时都是跟着李飞白的,从李飞白十五岁第一次带兵打仗开始就是他的死忠,李飞白在这军中的威望比那苏龙魏虎两个空降下来的将军不知高了凡几。尤其这些天里,苏龙和魏虎总是不时下达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一副全然不懂行兵打仗的样子,早就让那些跟着李飞白出生入死过的将领心生不满了。此时他们明显藐视军威的模样更是让他们心头火起,等着看他们二人的笑话。
苏龙和魏虎不过是一路依仗着攀附王允才有了今天这般权势的,听李飞白这般话语,又想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未免心虚,二人均是一身冷汗。
苏龙道,“禀元帅,我同魏虎将军正在商议前行路线中可能遇到的阻滞。”
李飞白眼中精光一闪,哦了一声,依然摆弄着受伤的令旗道,“这路线是我同几位先锋将军定下的,二位将军可是有什么异议?”
苏龙本是想着随便说些糊弄过去,谁知道反而说到了李飞白最在行的事儿上,魏虎这时候早在一旁嘀咕了,苏龙不满地看了魏虎一眼,心中暗道这魏虎不为他解围就算了,这会儿彼此还互相埋怨那不是给别人看笑话去么?
好在李飞白虽然不满,却也没有打算这么快同他们撕破脸,这一番话语已然达到告诫的目的了,于是又同几个将军再将先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等事情议完了早已是月上中天,回到自己的帐内,王宝钏披了一身绸衣,柔柔地倚在案几边上,看着手中的书册等他。
李飞白原本的压力和烦躁忽然一扫而空,可想到总有一天,他要同王允他们决裂,不由得又为他们二人的未来担忧起来。
她说,她要的爱情是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他做得到,可是,他们未来有着太多的梗阻,也不知老天可否眷顾,让他们安然渡过。
王宝钏早已见他进来,端了早就为他备下的甜羹,端到他面前的时候碗里还冒着氤氲的热气,他忽然一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轻柔地将她抱在怀中,脸深埋在她的发丝之中,重重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
“怎么了?”王宝钏见他疲倦的样子,心里也有不忍,可是她知道那是他的责任,他的家国天下,那都是他的人生,而她如今,必须与他共同分担。
李飞白从身后搂紧了王宝钏的纤腰道,“宝钏,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王宝钏想到后天就要同他分别,战场上刀光剑影曾经离她很远,可忽然转眼就迫在眼前,胸口没来由地一阵难过,她弯身放下甜羹,伸手抱他道,“就算我的身离开了你,我的心也会永远在你身边,只要这样,我们就一定能团圆的,我信你,你信我么?”
李飞白温柔地看着她的双眸,弯起嘴角道,“信,我如何能不信,你说的一切,我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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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本打算主动出击的李飞白却出师不利,前锋部队刚出发就遭到了西凉军队的伏击,李飞白本打算送王宝钏走,可在明显是内部有奸细的情况下,他亦不敢贸贸然的行动,于是此事就这么拖延了下来。
王宝钏看出他的忧虑,望见他两鬓风霜,心不由得一疼,话也再没多说,只是用不多的食材为他变着法子的做吃食。可李飞白全然没有心思静下来好好地吃上一口东西,认真地看着地图,仔细地听着军报,王宝钏看着他那般严肃的面容,突然有些不习惯。
这个她爱着的男人是手握百万雄兵的元帅,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他有那么多需要思虑的,有那么多需要负担的,全不如当年他还是王追宝时那么轻松自在。
王宝钏突然明了,当年他抛下了京中的一切,追着自己历遍江南江北是有多么的不容易,而他的这份深情,让她无法不感动,无法不为他心疼。
跪坐在他身边,递了杯吹得温热的茶过去,李飞白终于从案牍之上抬头,看着王宝钏忧郁的神情,宽慰一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王宝钏知他说得轻松,其实军情紧急得连那灶头伙夫都知道了,可是他依然这般体贴地不想让她担心,这份细致的关怀让她不得不感动,却不知自己能如何让他不再忧虑。
帐中燃着黄色光亮的烛火,王宝钏不出声坐在他身旁,在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他说这样能让他安心。
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这个男人,便是与他共度一刻,也让她觉得幸福。
樽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王宝钏含着笑意在小睡,他方要跪下就被李飞白制止了。
起身为王宝钏盖了条薄毯,二人出了帐子一直行到空旷无人处,樽前才跪下道,“禀主子,已查出是苏龙他们自己泄露了消息给西凉那头,另有一个消息,听说王允最近在京城不太太平,一夜间调动了不少兵部和御林军的人。”
李飞白听了皱眉,前线吃紧,最怕就是后院起火,看来王允那老家伙是蓄谋已久,不然时机不可能如此巧合。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思索了许久才道,“你现在一是派人去提醒姬浩雅近期王允那边的动作,再同魏培联系,近日任何的人事调动哪怕只是个九品的也要报给姬浩雅和我这边,此外,让周师奇注意近期守京各军的动向,一旦有异动,立刻禀告不可怠慢。”
樽前领命而去,夜晚的寒风吹得李飞白全身透冷,他张扬的长发在风中翻飞,就见远处一个人影在樽前走后才缓缓从他的主帐那头过来。
王宝钏自己的发也已被风吹乱,却仍不忘攥着他的外袍,“这边晚上冷,你是一军之帅,最得当心身体了。”
她为他系上了外袍,双手便紧紧被他握住,一双有些冰冷的唇已然覆了上来,“宝钏,我爱你。”
王宝钏的心猛地一跳,温柔地回应着他的吻,鼻间轻哼了一声,所有的话都已经被他吮在了口里。
一夜温情后,第二天战事却更是吃紧,西凉的大将马达如有神助,大唐军队损伤三千人马,却居然连西凉的先头部队都没有伤到丝毫。
主帐中气氛很是压抑,苏龙和魏虎是最后进来的,待进得军帐,已见一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待那人抬头,苏龙魏虎均是大吃一惊。二人互看了一眼,又望向了座上的李飞白。
李飞白此时更是痛心,损了兵马不提,军中却出了这么个奸细,而且其后还有苏龙和魏虎为其撑腰,要不是花前冒着被射杀的危险抓到了那人与西凉私通消息的把柄,此时甚至还不能把他治罪。
然而李飞白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把这个奸细绳之以法,更要紧的是将那苏龙和魏虎一并拿下,谁知他二人做这偷鸡摸狗的事情居然倒也滴水不漏,偏生这人一口咬定了是自己一人所为,只因贪了西凉的钱财才会这般做,要杀要剐便是他一人担当,让李飞白和一众将士恨得牙痒痒。
苏龙脑中念头一转,已然明白当前的情势,上前一步道,“这般奸细害自家同胞性命,天理难容,必须严惩,求元帅将他鞭笞致死以禁效尤。”
跪在地上那人恨恨地看了苏龙一眼,要不是自己的妻儿都在他们手里,他何须如此,可那苏龙如此狠毒,让此人更为恨恼。偏生苏龙知道他的性格,最是懦弱无用,只见他一脸悲愤地看着苏龙道,“伤人性命,害死同胞,我赵七自然认罪,天理昭昭,谁也饶不得,既是如此,我便以死谢罪罢!”说完就往李飞白冲去。
李飞白倒是镇定地握了长剑,却见那赵七抓过桌上的镇纸就往自己头上拍去,那一下子似拼尽了自己的力气,脑浆迸裂,一时惨状让在座那些平素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们全都肃容。
李飞白抬手让侍卫把人拖出去埋了,冷冷地看了苏龙和魏虎一眼没有说话,苏龙和魏虎均是一阵心虚,却暗自道了声侥幸。
被赵七这事儿一闹,李飞白心情越发糟糕,王宝钏见他身上溅上的红白之物,又闻到那股那难闻的气味,忍不住作呕,李飞白连忙退了出去,找了个帐子清洗干净才回去。
王宝钏想着方才他的模样,心里头没来由的难受,安慰他道,“我没事,只是有些不习惯。”
李飞白握着她的手,许久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心疼着她的柔弱,更心疼她的故作坚强。
战事如此不利,让众人脸上都是阴着的,花前和月下频繁地进来递文书,李飞白一言不发地看着。幸好有王宝钏在他身边,陪他度过着如此难熬的时间。
而此时,苏龙和魏虎也并不轻松,收到了王允那边发来的密信,起事的时间已经定了。这么多年来的精心谋划,全都为着这一刻。
与西凉的战事无非是为了拖住李飞白,这些年给了西凉人那么多好处,也是该他们为王允卖一次命表现表现了。
然而西凉人也不是傻子,只是为了与王允交换些不得保障的利益就倾巢而出显然是不明智的,此时西凉派出的兵力已然减弱,部分队伍都有回撤的迹象。若此时反而被被李飞白找了机会打赢了仗,趁王允那边还情势不稳的时候班师回朝,反而只有坏事。
二人合计了一番,那个同薛平贵接上头的探子正巧派上用场。
王宝钏的字,薛平贵其实未曾见过,不过苏龙魏虎不知道,二人找了只羊来,仿着王宝钏的笔迹,写下了这么一封血书封进了蜡丸里:
自你去西凉后,我在寒窑中备受煎熬日夜等待,你若早来迎我,我二人或得相见,若不来,便是今生永别,我在甘州城门口留下了印记,你看到,那便是我。
因听那探子说薛平贵日夜思念王宝钏,他二人虽知道王宝钏今时今日早已同李飞白在一起了,可毕竟薛平贵不知道啊,如果因此事倒让那薛平贵央了代战公主前来攻打欲救王宝钏,说不定还能再拖延些时日。
那探子收了蜡丸,躬身而去,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苏龙和魏虎的脸上,显见二人的表情都不轻松。
一日后,李飞白拟定了出战的计划,这是一次深入敌后的作战,王宝钏见他忙碌也不忍打扰他,独自去了后厨,那几个伙夫们见是她,都恭恭敬敬地跑上来弯腰行礼看有什么吩咐。
王宝钏其实也无非是想找点事情做而已,见一个小伙子正在用卤水点豆腐,想起自己曾看到一篇记载,说的正是这豆腐。
话说当年淮南王刘安酷好炼丹,某日在八公山上炼丹时不慎将石膏落入了豆汁之中,那豆汁慢慢凝固成了豆腐,于是豆腐这种食物才得以被发明出来,可见很多时候,重大发明总是在不经意间的,而她此时特特地地想发明一个反而倒是不容易的。
王宝钏见那小伙子的手法并不太熟练,于是便从点膏压制说起,教他怎么煮浆才是最好,怎么点制能让豆腐少些杂质。
“唉,菜做得再好,也不能上阵杀敌,我们这些人有什么用呀。”小伙子是才来灶头军的,旁人听他这么一说,知道定然是会被王宝钏驳斥的,却奇怪的是,王宝钏今日倒是没有拿出平时那番分工有责,人尽其责才能天下康泰的言论来,反而神色却颇为暗淡。
待她叹息一声后,旁边一个年长的伙夫道,“王妃可别听这小子胡言乱语,自从认识了您之后,我们对自己可有信心了。”虽然王宝钏此时并非李飞白的正妻,可是他们早在心里认定了,嘴上更是一口一个王妃叫得顺溜。
王宝钏看着他,暗淡的笑容却掩不住内心的忧愁道,“其实他说得也没错,看到飞白那么忙碌,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很没用。”
“王妃,您这么说,我们就更无地自容了。”几个人平日里都很敬重王宝钏,此时听她这么一说,连忙出声安慰。
王宝钏轻笑道,“谢谢你们。”看着那小伙子把豆腐做完,又一个人晃去了别处,想着要散散心的,却不知不觉回到了主帐前。
帐帘被掀开,月下正从里头出来,见是王宝钏,问候了一声,掀着帐帘等她进去后才合上。
王宝钏见李飞白依然忙着没有空,努力定下心来让自己去翻书,却是前些日子无意间发现的一本同是孙思邈写的《丹经内伏硫磺法》,当时很是好奇孙思邈到底写了多少书,于是也就拿来看了,虽然知道是一本与炼丹有关的书,却不知道是什么。王宝钏先前心思都不在这上头,一直摊开在某一页,等她专心地念的时候突然叫了一声道,“啊,这,这不是火药么?”
火药最初源于炼丹,这在王宝钏那本穿越手册里曾经写到过,她自己也曾看到过,却从来没有想起这火药不就是杀人越货必备之利器么?
李飞白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就见她涨红着脸,兴奋地拿着书对着李飞白道,“你看你看,这东西,硫磺硝石和炭混合,那就是炸药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有了这个,还怕平不了那小小的西凉吗?”
李飞白抓过书看,上头写着的是炼药的方法,可王宝钏这么一说,他不由得就明白了王宝钏的意思,连忙让花前和月下去找炼丹术士,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抓紧赶造出来?
王宝钏笑得得意道,“怎么样,我还有点用处吧?”
李飞白安排完了一切,搂着她笑道,“你不止有大用处,你还是颗福星,我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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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飞白赶制火药的当口,西凉这边却甚是平静,答应王允出兵也不过是为了得点好处,如今王允的两个女婿与西凉里应外合,这一仗打得如此漂亮,自然是该坐下来谈条件弄点金银绸缎准备过祝祷节了。
自从老国王死后,现在西凉的大权都落到了代战公主手上,这代战公主是西凉国老国王的掌上明珠,自小娇生惯养从未有人敢逆她的意。
这公主性格放荡,平生最爱乃是美色,宫中充掖了不少男宠,偏偏西凉国人都生得粗短黝黑,而这公主自小看中原的戏文长大,最喜欢的便是那白皙俊秀的书生,因此虽宫中男宠不少,偏生没有一个合她心意的。
自小她就胆大妄为,待到成年之后更是无人敢约束她,偏偏老国王疼爱她得紧,虽偶有出格的事儿,也不忍心苛责她。于是这代战公主便也越发无法无天,每回在大街上闲逛,看到略略合意的男子就要抓入宫中宠幸。那些男子若稍有忤逆不称心的,便都被她不是鞭笞至死就是弄得断手断脚落下残疾。
如此,这代战公主就成了西凉男人心中的一个阴影,长得难看的男人便也罢了,略微符合斯文白净这一标准的男子,莫不努力把自己晒黑,或者是非得在脸上留下点疤痕什么的不可,再不济也要把头发留长到看不清面孔,整个人如同乞儿一般,以免一不小心被公主看上抓进宫里去。
这般的情形更是让那些西凉女子心生不满,明明还曾有不少俊秀男子的西凉都城阿坝,自从代战公主成年后,俊俏男子就越来越少,连带着西凉女子的幸福指数也蹭蹭蹭的下跌。
终于某一天,这代战公主再也不满足于西凉的男子,终于是把她黑暗的触手伸向了觊觎已久的中原。她本就一心恋慕中原男人的温文尔雅,待到她能够出城,更是一个劲儿地往中原边境处跑,只希望拐回个漂亮秀气的书生,从此郎情妾意,相爱相守,便如那戏文里唱的一般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恰巧这一天,薛平贵因为在军中挨了几个老兵的打,心里头正有些不忿,又因为连着被罚了几天,腹中饥饿难耐,跑出了驻守的军营去到那平民家里头偷鸡,正是这么因缘巧合,薛平贵刚刚好遇上这刁蛮的西凉公主。
代战公主平素见不到几个真正读过书的中原人,薛平贵虽然不才,小时候家境还算殷实的当口,倒也是读过几天书的,虽然这些年虚度了不少光阴,可要他对着月亮来一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那还是没问题的。
就在他仰天长叹抓鸡无门到处都是穷山恶水鸡不拉屎鸟不生蛋什么吃的都没有的时候,公主自月下窥得了薛平贵的容貌,没什么见识的小国公主立时惊为天人,一见倾心。
可怜代战真是没见过什么男人,若是如王宝钏这般,身边不是李飞白就是邵轩,姚青,姬浩雅之流,便是那苏龙和魏虎,模样也都是干净俊挺的,再要让她多看薛平贵一眼她都会觉得俗。
可偏生这代战就是没怎么见过男人,更没怎么见过会吟诗的中原男人,就在薛平贵要继续吟诵“曲项向天歌”的时候,代战激动地对身旁的侍卫道,“就是他,这就是我的月光书生,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啊,你们快,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身旁的巴图鲁等人连忙拔腿就往薛平贵那儿跑,四个人才跑了没几步就把薛平贵按在了地上塞上了嘴五花大绑了起来,手势娴熟得就如同包粽子的熟练工。
这薛平贵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反被人偷了,一时间心里头懊恼不已,想挣扎也无从挣扎起,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倒更省了代战公主手下人的力气,没怎么折腾就把这薛平贵弄回了宫里。
等代战吩咐人给他清洗干净,按照唱戏的书生模样一番打扮之后,薛平贵倒还真不负代战所望,人模狗样地真像那么回事儿。
这下可把求男若渴的代战公主高兴坏了,还没等薛平贵反应过来呢,立刻抽了他的衣带,命人将他的双手缚住,吊在了正殿的横梁上。
这时候便要说到这代战公主的另一个癖好了,话说所有被抓来宫里的男子都知道代战公主一旦被惹了不高兴,自个儿就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那么只要顺着代战公主不就行了吗?为何还要忤逆她呢?
当然不是他们不愿意顺着她,而是顺着她,自个儿便也同死差不了多少了。这代战公主平生除了嗜好美男之外,还嗜好nue待美男,那些个男子到了皇宫之中,便会被脱光了衣服给吊起来抽打,或者不时被代战公主想出来的奇思怪想给折腾,总之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了一顿屈辱,却还要对着龅牙的代战公主说自己爱她。
天哪,让我去死吧。
于是上天就听到了这些男子的心声,在他们拒绝抗拒之后,被代战公主的残酷刑罚给处死了。
今儿个薛平贵便是遇到了这般的情形了,他先前已经听过代战派来伺候他的侍女说起过她的癖好,平时在驻军之中,也听过各种传闻,如今知道自己竟然进了这么一个地方,心里满是后悔懊恼。
然而偏生薛平贵也是个奇人,当代战公主的鞭子挥上他□上身的时候,他居然可耻地冲动了,那代战公主其实一直以来内心便自卑着,总觉得这些男人看到她不是害怕就是厌恶,让她内心受挫不少。
可居然今天,这个她看上的觉得可以相守到老的男人竟然没有嫌弃她,反而,反而还对她透露出了欲|望来,这让代战心花怒放,一个激动便放过了薛平贵,搂着薛平贵便自顾自开始脱衣服。
这反而倒是吓着了薛平贵,但他见代战公主并没有想要杀了他的意思,有便宜不占那是傻瓜,于是连忙也迎合着帮她脱衣服,二人一番缠绵云雨,竟然让刁蛮任性的代战公主露出了娇羞媚态,拳拳爱意情不自禁地献给了薛平贵。
二人可谓一对一拍即合的狗男女,就这么由炮}友变成了夫妻,最终,老国王含着泪同意了他们的婚姻,然后,合上眼,再不忍看,一命呜呼了。
当然,在西凉,薛平贵虽然是一人之下的驸马,却依然只能一人之下着。
倒不是说他是在下面的那个,而是这代战公主虽然爱他,却爱得十分与众不同,她就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哪怕后宫有那么多美男充掖,她依然会不断地向薛平贵索取,直到他筋疲力尽才放过他。让薛平贵虽然身为驸马地位崇高,却一直没有机会体现他的地位崇高,因为他也只有在床上才能体现出他对西凉国的价值来。
代战公主很爱薛平贵,爱到抽他打他骂他却依然爱他,这么神圣而崇高的爱让那些男宠由衷的羡慕,因为他们对着代战公主那张脸,实在是做不来那种事。
不过自从薛平贵来了之后,不止是代战的后宫,整个西凉国都沉浸在欢乐之中,街上敢露出脸走路的英俊男子又多了起来,皮肤白的也不用晒太阳抹黑自己了,连带着少女们也怀春心上,每日里都往街上人多处游玩,一时民风比泱泱大唐还开放。
不过,新婚燕尔的代战夫妇只顾生活在自己的幸福甜蜜之中,虽然在性|事上索求无度,性格也依然刁蛮残暴,但是却偏偏在薛平贵面前,代战颇有小女儿的娇羞模样,虽一开始薛平贵还会掉点鸡皮疙瘩,但是时间久了,这般锦衣玉食的生活还真让他有些流连。
但对代战,薛平贵从未真心喜欢过,讨她开心不过是对能继续过衣食不愁生活的一种妥协,毕竟谁面对这个龅牙女都不会真心爱上的吧?不过想如今自己的日子这般好过,公主对他也言听计从,不由得也让他自我感觉飘飘然了。
他此时才经常又闲心把王宝钏和代战做比较,比容貌,代战完败,但是性格脾气么,两个人倒是半斤八两。不过王宝钏做的点心真的好吃啊,想到自己当年吃的包子,不由得有些怀念,天天吃牛羊肉的日子他还真的有些不习惯来着。想起王宝钏,不由得再看代战,男人么,都是视觉动物,尤其是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当然会从各处挑剔出不满来,于是王宝钏哪怕对他脾气再不好,那也是美女,代战对他再百依百顺,也依然是丑女,爹妈给的容貌,没得换。
好在薛平贵也不是什么胸有大志的人,心里头虽然挑剔,但是只要日子依然这么好过,吃穿不愁,他也就没有太大怨言了,除了偶尔喝醉酒会想念王宝钏那张漂亮脸蛋以外,大多数时候,他是代战心目中的完美情人。
就在他一天天这般度日的时候,终于还是有什么不平静的事情发生了,西凉对中原出兵了。
这件事情原本薛平贵是不知道的,可是代战这些天突然需求少了,自然让他有些好奇,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本来打仗的事情只要不让他没饭吃,谁赢谁输他都没有意见,可是这天,代战突然对着他大光其火,还一个劲地用鞭子抽得他满地乱窜,他就听着代战口中不断道,“你这负心汉”,“你居然有老婆”,“你居然敢把我当妾”云云,这才知道,自己有正妻的事情竟被她得知了。女人一旦吃起醋来着实可怕,何况还是刁蛮任性的代战公主?
于是薛平贵为了小命,只能收拾东西搜刮金银寻了个机会逃跑了。
当然跑也没跑远,又被抓了回来,好在代战倒是对他真心实意,原本见他跑了心里头是又痛又难过。那跟了她许多年的侍者巴图鲁便道,“公主,若真心喜欢他,这般使性子可是不行的,不然人迟早得跑。”公主这时候突然痛悔了一般,随后得知人追回来了,立马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让他别走,再又赌咒了一番,薛平贵才算是消了气。
不过此后缠绵起来,代战仍每每要因为他有过婚姻而使点小性子,可但凡薛平贵提的要求,却没有不满足的,这倒也算是二人之间相处的一种进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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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日,苏龙魏虎派来的密探再度同薛平贵接上了头,说来也巧,这密探本来还想偌大的西凉皇宫他该怎么与薛平贵相交。谁知他到得西凉那一日正是代战公主知道了薛平贵还有个原配,逼得薛平贵收拾细软跑路的那一日。
薛平贵从宫墙后门找了个地洞钻出来的时候,抬头就被这密探瞧见,不由得吓了一跳。那密探虽不曾见过薛平贵,但薛平贵却直接自报家门道,“我乃当朝驸马薛平贵,你个刁民还不给我让开?!”
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就这么给他碰上了。不过密探也聪明,知道如果薛平贵跑了,那么在西凉的一条重要线索便会断绝,于是表面上立马说明了来意,道是中原派人来救他的,还好吃好喝好住地把薛平贵伺候好了,暗地里却立马着人去通知了皇宫里头。皇宫里,代战公主听了巴图鲁一番话早就悔不当初,一听这消息,立刻差人来带驸马回去,顺便还重赏了这个密探,并让他就这般与宫里搭上了路,不时还能进宫里去同薛平贵聊聊中原的故事。他的这趟差事办得着实让所有人都满意,就连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的薛平贵也觉得这家伙够义气,自己被抓回去了依然来照顾自己,到死也不知道就是此人将自己的消息走漏的,还道是公主神通广大,自己运背倒霉才被发现的。
于是,当苏龙和魏虎假造的王宝钏的血书经由这密探捎进西凉宫里的时候,薛平贵捏开这蜡丸一看,上头便是血淋淋的救命书。
本来他同王宝钏的感情也没什么深厚的,只是长期呆在西凉宫里,被代战公主逼着欢|爱,他心里不知怎么就越发觉得王宝钏可爱漂亮起来,连带着过去许多不愉快也忘却了。本来就有些大男子沙文主义的薛平贵看到王宝钏在写书上这般写,显然是过得十分凄惨,对照眼下自己又过得这么安逸,一股优越感也油然而生,这种复杂的情感让他无从分辨自己究竟爱不爱王宝钏,只想着既然那是他的妻,便是他的所属物,他如今这么风光,自然应该衣锦还乡,再把王宝钏给带回来。
苏龙魏虎的初衷就是希望薛平贵将王宝钏带走,横生一番波折,逼得李飞白继续滞留西凉不得回去。
薛平贵拿了血书,立刻冲进了代战的寝宫,恰巧代战正在听那报信官禀报前线的事儿,薛平贵这么气势汹汹的闯入让她吓了一跳,连忙从座上迎了下来道,“我的夫君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自从那次薛平贵出逃回来后,代战对着他再不是趾高气扬的样子,反而处处小心对他,把薛平贵的脾气越发贯得大了些。
薛平贵把血书在代战面前一摊道,“我的正妻,你的姐姐,王宝钏,给我写了血书来了,你自己看吧。”
王宝钏三个字就是代战心上的一枚刺,每次听到这三个字总是忍不住泛酸,但怎奈她怕自己又把薛平贵气跑,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的,表面上却只能耐着性子看那封血书。只见上头写道,“你若早来迎我,我二人或得相见,若不来,便是今生永别”,不由得冷笑一声暗道,那女人若能早日同她的夫君永别倒是正好。将那份血书一掷,心火蹭蹭地往上窜道,“那夫君你这是要做甚?”
“作甚?你居然还问我作甚?当然是去救她了!”薛平贵看到代战不愿意的模样就恼怒,他自来是有些沙文主义的,从前迫于代战的强势,一直不曾表露出来,但是这些日子舒坦惯了,也被代战惯出了不少以前的脾气来,见代战一副不愿意的样子,便道,“她毕竟是我的正妻,你还只能算是偏房,在我们中原,那正房就是大过偏房的,再不满意也是这般。”
代战一听这话,一口龅牙就欲咬碎,过去那副骄横跋扈的样子便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一叉腰道,“什么正妻偏房,信不信我让你正妻偏房都没有,一个人去冷宫里过一辈子?!”
薛平贵的气焰虽大,但内心深处对代战总是惧怕的,见代战发怒,突然就想起自己依然处于弱势的地位,心里头虽然害怕,但面子上却还要做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来道,“反了你了,居然这么跟你夫君我说话?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你今儿个敢爬到我头上,往后,往后——”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悻悻然一挥袖,气冲冲地就跑了。
代战见他气得那模样,嘴边一丝冷笑,捡起那方写着血书的帕子就用火一把烧了。
巴图鲁在一旁打发了报信官,站到代战一侧道,“公主其实也不必如此,驸马对那正妻如此情深意重,想来对您也应当会是有情有义的,就是纵容他这一次又何妨?”
代战这会儿根本听不得薛平贵对他的正妻如何,一听他这么说就炸了,整个人急怒攻心,撒泼一般对着外头大吼大叫,吓得一众侍从都噤若寒蝉。
等她发完了脾气,忽然又哭了,哀怨地道,“我对他难道还不够好么,他每次在寝宫之中对我难道都是虚情假意的么?我不明白,都有了我,为何还要那个女人?他为何要这般对我?”
巴图鲁看着代战从小长大,情份非同寻常,这会儿见自己疼爱的公主哭成这般模样,心里头也难受,劝慰道,“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公主你也要想想,有地位有才能的男人才会三妻四妾,这不证明了你的眼光么?”
代战公主听到这儿急了,大声嚷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要他一心一意对我一个,谁都不准跟我抢他!”
巴图鲁忙到,“公主,若让驸马爷把那正妻寻来了,到了咱西凉地界,不还是由得你处置吗?”
代战这么一听,忽然一张脸上便由雨转晴,带着泪痕的脸笑道,“哈,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到时候她没那命享富贵也不能怪我不是?”
巴图鲁微笑点头附和道,“正是,我可爱的公主殿下。”
密探见薛平贵一脸怒气地回来,想是被那代战公主拒绝了,心里也不由得焦急。二人在宫里呆坐,薛平贵长吁短叹郁郁难平,而密探也是一脸愁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到处转着思索办法。
正在这时,代战一脸笑容地走了进来,对着薛平贵就是盈盈一拜道,“夫君,先前是我不对,这会儿代战给你赔礼来了。”
薛平贵虽看不懂这会儿代战演的是哪出,却依然怒意重重,一甩袖,理都不理她。
代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就要发作,一旁的巴图鲁却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公主,切莫生气,您可是来给驸马爷赔礼的。”
代战瞥了巴图鲁一眼,咬咬牙,才又拜道,“夫君,先前是我错,我答应你这就去接——姐姐——来我们这儿可好?”
密探一听有戏,但见薛平贵却依然僵着,生怕这桩事情搞砸,连忙拉过薛平贵道,“郎君,您看公主这么尊贵的人都同您这般说了,您就答应了吧。”
薛平贵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代战的脸色,也知道该顺着台阶下了,对着代战一伸手道,“那方血书上有她的位置,我不记得是哪座城了,拿来我看。”
代战脸色一黑,想起自己方才一怒之下已经把帕子烧了,又不敢出声了,薛平贵上前一步依然伸着手问她讨,可她怎么给得出来呢?
“我烧了。”代战面无表情道。
“什么?!”薛平贵瞠目,气道,“那你要我怎么找到她?!”
代战“霍——”地站起身道,“你说怎么找?你想怎么找?我,我——”
巴图鲁见代战又生气了,连忙上来劝,密探也惊了,那时苏魏二人写了什么他可没有留心看,到底是哪座城他也心里没数,这可怎么办?
“我与她是从寒窑别离的,我自先去京城寒窑寻她好了。”薛平贵也不愿与代战再争,闷闷道,“反正你给我人,我自己去找她。”
“不行!”代战一听他也要去,立马急了,巴图鲁却道,“公主,无妨,我们的人跟着驸马,定然不会让驸马有任何差池的。”
代战想着自己要同薛平贵分别,而他还是要去寻自己的妻子,心里头更加的不愿意了,怒道,“我就是不准!”
巴图鲁和密探在一旁都焦急想劝,密探是怕真的让薛平贵一人去,而不是公主派军攻打,便会毁了这一番谋划。于是密探道,“公主殿下,您这番顾虑怕是再对不过,最近边关战事吃紧,还是不要让驸马爷去冒险的好,我出来前记得王三娘往边关来了,只要攻下那边关的几座城池,还怕找不到王三娘一个女子吗?”
巴图鲁一听就皱了眉头,看了一眼那密探对代战道,“公主,祝祷节快要到了,最近可不兴战事,我们多派些人手让驸马爷去便罢了。”
代战想起先前报信官说近日因边关对峙,两方其实都各有损耗,尤其最近大唐军队中的内应被除,苏龙魏虎二人也被隔离在了决策核心之外,他们又几番交锋,西凉都未得到半点好处,再这般下去,谈判的筹码怕会越来越少,此时为了那么一个女人出战委实不妥。虽然不愿意让薛平贵去,但见他心意已决,便也只能按下自己的酸意道,“夫君,只要你乐意,我便把我手下最精锐的护卫军交予你,你带着他们去找王三娘罢,我只盼夫君,早去,早回。”一个回字加重了音调,她看了一眼薛平贵,却见薛平贵终于是正面看着她,用她最喜欢的笑容对她道,“便如娘子所说,我自当早日回来。”
代战这才被哄笑了,转身,却对着巴图鲁使了个眼色,巴图鲁何其灵敏,等代战搂了薛平贵又去寝殿内欢愉之际,对那密探露出一口白牙笑道,“这位,不如跟我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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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密探被鞭子蜡烛油折磨得奄奄一息大叫:“我是苏龙派来的”时候,苏龙和魏虎因为左右等不到他的消息而焦急万分。
连着几天也不见西凉派兵来攻,反而是来催债的西凉人赖在凉州城里不走了。
苏龙和魏虎又等待了几天,终于是按捺不住派人去打探消息,这回终于领回来一个号称是公主亲卫的人,一封书信丢在他二人面前就走。
他们二人就着帐中昏暗的灯火摊开那封信看,只见上书一行道,“你们的人我见到了,不过你们的要求我不答应,我绝不会派兵,除非你们先把账给我结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李飞白近日早已经把他二人排挤出了核心圈子,一些机要的事务全部都不得而知,谁知这刁蛮公主居然还这么任性,显然是一副坐地起价的样子。
二人发愁的不止于此,那公主还让人告诉他们,他们派过去的那个探子她会好生照顾的,明的便是把人抓了不还了。
两个人一脸愁云惨雾地看着对方,重重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王宝钏正偎在李飞白怀里,两个人在寒冷的边塞之夜里,站在空旷的某处,看烟火。
赶制的火药已经能派上用场了,至少面对西凉的高头大马,一串鞭炮的杀伤力绝对比一个排的士兵要大得多。王宝钏才不管这一切是不是会让这个世界提前结束冷兵器时代而跨越式地进入热兵器时代。她只想让她爱的人赢得这场胜利,虽然可能很血腥很暴力,但是西凉这番宣战本来就是师出无名,她保卫大汉民族本也没有什么不对。
王宝钏被李飞白紧紧地搂在怀里,花前和月下站在老远的地方,他们手上各自端着简易的火药弹,距离他们更远的地方是几个稻草扎的靶子。为了确认这火药弹的威力,他们特地趁着夜黑风高的夜晚来尝试。
花前先点燃了导火线,“轰——”的一声如同小时候街边做爆米花的人刚爆出一捧雪白爆米花的声音,就见那火药弹带着火光窜出老远,一击正中一个稻草人,那稻草人瞬间被炸得粉碎,被火星子点燃的另一堆稻草也瞬间爆发出明亮的火光,火焰由风助力,一下窜出三丈高,这火药弹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
王宝钏抓着李飞白的手,高兴地大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正是这样的!”
李飞白低头看着她兴奋的小脸,嘴角挂着微笑道,“你想到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说完也不管王宝钏还在兴奋着,一个吻就覆了上去,舌尖缠绵。
花前和月下一个摸鼻子,一个揉眼睛,有志一同地假装没看到。
有了这个秘密武器,李飞白胸有成足,胜券在握,之前计划好的要把王宝钏送回京城的事便也提上了议程。
能做到他今天这般手握重兵,李飞白的行动力是其中的关键,晚上在想着这事儿,第二天就已经定下了人选路线,由花前和月下分别带了一队精锐,打算把王宝钏送回长安城去。
毕竟战场之上生死悬于一线,他可以为了这国家天下冒险,那是他的责任,可是他的女人却不必做这么大的牺牲。
他搂着王宝钏道,“我希望你好好的,等我回来。”
王宝钏看着他坚定的模样,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不容改变,也没有一般小女儿的缠绵哀怨之态,她伸手抚了抚他被风吹乱的发,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地印下一个吻道,“答应我平安回来,我会一直在长安城中等着你归来。”王宝钏一番话说完,虽然心里酸涩,却仍坚强地看着他,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
李飞白点头笑道,“好的,我答应你,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王宝钏笑了,幸福的笑容让李飞白忍不住为她沉醉,终于还是只能依依不舍地道了别,一路送出十里之外,不能亲眼看她回到京城,心中总是记挂的。
花前和月下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等他们终于放开了彼此,才向李飞白承诺道,“我二人便是拼死亦当不辱使命。”
神情严峻得让王宝钏不由得心里一突,故意缓和气氛道,“不用这么严重吧,不过是回京而已,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李飞白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但是如今的形势迫得他不得不谨慎从事,也只得随着她的话语道,“没办法,谁让你对我来说太重要呢?”说完笑了笑,立在原处同王宝钏挥手道别,一双眼中尽是温柔,王宝钏捏着自己手中的帕子,勉强地对着他笑,心里却是满满的不舍得。
李飞白一直立在那里,王宝钏也频频从车中探头回望,原来真的爱上一个人,同他分别片刻竟也是那么难熬,突然想起当日在那小小一间的食铺中,他口中的那首诗: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当时她说什么来着,时间有些久远,不由得就淡忘了,可是如今,当日说了些什么虽都不记得,偏偏记得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解释,他说相爱之人哪怕分别一个晚上,可看着同一轮月亮都会思念对方,她想,如今她怕是要夜夜对着那月亮想念他了。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女性,可以淡然的分手,可以淡然的相爱,可以接受异地恋,也可以接受同性恋,可是当她心里真的装满了一个人,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心小得不能再小了,她只能容下他一个人,不能淡然地与他分别,遑论分手?
轻笑了一声,那种酸涩伴着甜蜜的感觉,至少能让她确定,他们此刻是相爱的。
花前和月下不愧是李飞白最得力的助手,刚开始她到得军营中,看到花前和月下从李飞白大帐里出来的时候还以为这两个人是来找他谈生意的呢,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李飞白的亲卫,这事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相处久了,她才发现他二人真可谓是万能的,能文能武,会做生意会买菜,风餐露宿不抱怨,真真是一流的亲卫。
一路上得他们二人照顾,实在不需要王宝钏费什么心思。
不过就在他们以为这一路会顺风顺水安全无虞的时候,苏龙和魏虎也已经按捺不住了,连着两天没看到自己的小姨子,他们早就起了疑心,四方打听之下才知道李飞白竟然悄无声息地将王宝钏送走了,而且是在两天之前。
苏龙魏虎当机立断,派了自己的一小队人马也悄悄溜出了军中,一路让他们快速拦截围堵王宝钏,因为他们已经知悉薛平贵带了一队人出发来寻王宝钏了,他们务必要帮薛平贵找到王宝钏,才能让李飞白因为王宝钏而滞留边境。
这两个人早就已经丧心病狂了,为了让自己的岳丈登上皇位,他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花前月下一路护送王宝钏即将抵达长安之时,苏龙魏虎的人才刚将他们赶上。长安京郊僻静之处,花前和月下已经被苏龙魏虎的人围堵住了,就在花前、月下二人拼死护着王宝钏不让他们夺人的当口,忽然又是一队人马赶来,王宝钏紧紧攀着马车的车壁,却见那不远处绝尘而来的一队人中,为首的赫然就是她那从路边捡来的挂名夫君——薛平贵。
王宝钏这一惊非同小可,花前和月下也察觉来人不善,和一众人合力抵挡意图杀出一条血路来让王宝钏可趁机逃脱。但是薛平贵的到来让这里的情势瞬间逆转,本来占有上风的郡王府亲卫军忽然被两拨人马堵截,月下已经被几个人包围了,花前还护在王宝钏身侧。
薛平贵在马上已经看清了车里的王宝钏,对着身后的人大喊道,“都给我上,那是我娘子!”
王宝钏当下就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还想着怎么脱困,可看现下这个情势却是插了翅膀也难飞了。
还是花前反应快,对?</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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