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梦绝南国,情断友谊关(1)(本章免费)
026、大礼堂起风浪,黑云压城城欲摧?
春阳冉冉升起,但天空似乎并不怎么开明,总想将刚露脸的阳光拦挡回去,可是春光儿依然不屈不挠地挣扎着奔向大地。微微的春风挟着春的气息,在忽凉忽暖的空气中游荡着。
蓝悦珊神清气爽地开着小车,驶进了恒州锌品总厂。停好车后,欢快地朝胡白的办公室走去。办公室门紧闭着。她看见厂部大礼堂那里很热闹,于是赶过去。
蓝悦珊远远地看见大礼堂门口堆满了人。有的人从里面往外走,有的人则伸着头想往里钻。快到大礼堂门口时,她听到了慷慨激昂的喊话声从里面传出来。
正在这时,常著谈绷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蓝悦珊拦住了他,疑惑地问:“常厂长,这是谁在作报告呀?”
常著谈马上气愤地回答:“作报告?是在放屁!放狗屁!放他妈的狗屁!”
蓝悦珊对一向平和的常著谈此时的神态颇感惊讶,她迟疑了一下,又问:“胡白呢?”
常著谈的脸色缓和了些,回答道:“他到省里参加先进企业家表彰会去了。”
礼堂里,慷慨激昂的话语声不绝于耳,蓝悦珊似乎感觉那报告里,充满着攻击胡白的话语,于是忍不住又问:“那是谁在作报告?好像声音很熟呀?”
常著谈嗤之以鼻地说:“你当然熟呀,哼,是我们的猪脑壳在放臭气!”
“啊?!”
“走,到我办公室去。”常著谈没有回答蓝悦珊,示意她跟着走。
常著谈走进办公室,走近办公桌,猛然间,往桌上击一巴掌,骂道:“他妈的,要变天了!”
“啊?!”蓝悦珊敏感到常著谈讲的变天是指的什么意思。她内心颇为震惊,她实在想不通,此时此刻,怎么会出现什么变天呢?于是说:“胡白和你成功了呀。你们上任不到两年时间,竟使恒州市锌品总厂年度纯利润突破了2000万,比上任前翻了好几倍啊!胡白还被省里评为优秀企业家啊!”
“是的,在这近两年时间里,胡白充分表现出了才干,真是一个难得的经营人才,他完全应该有更大的作为!可是……”常著谈停住了。
“怎么?”
“也许,也许……”他又停住了。
“到底怎么啦?”蓝悦珊急切地追问。
常著谈忧心忡忡地说:“我,我不知怎么说。但我感觉到,这投标不正常!猪脑壳上台演说,公开反对胡白和拥护钱塘江,极不正常!”
“投标?”蓝悦珊不解地问。
常著谈话语中充满愤懑情绪:“今天搞他妈的什么投标!”
蓝悦珊很不理解地问:“胡白怎么没有参与投标?”
“他投了,搞完投标,就赶到省里去了,刚走没几分钟。”
“投标考核有几项?”
常著谈继续解释:“效益指标只是一个方面,还要看答辩和职工代表投票。”
蓝悦珊表情轻松了点:“哦,那有什么担心的?应该还是他呀。”
“不见得,我有这预感。”
“胡白对投标重视吗?”
“胡白很重视,他和几个人反复研究了竞标的指标,并研讨了答辩的有关问题,各项工作应该做得很扎实。上面指定胡白、钱塘江、还有我三人投标。我和胡白商量好了,我们无论谁中标,都让胡白继续干。”常著谈又坦诚地告诉蓝悦珊:“我是技术干部,知道我没有这能耐,我想帮胡白,不要让别人抢了这位子。”
“这更应该是万无一失呀。既然这么重视,胡白怎么会在这时去省里呢?”
“省里这会议,要求必须参加。开这会一个星期前就通知了,而这投标来得很突然。”常著谈若有所思地说:“我总觉得,这投标搞得不正常,定在他去省里开会时投标,更不正常。胡白匆忙投标,匆忙答辩,又匆忙去省里,实际上,他今天这时离开,对投标不利。尤其是,今天猪脑壳敢公开跳出来,公然反对胡白,而为钱塘江唱赞歌,这很不对劲!”
常著谈说着,竟情不自禁地将拳再次砸在桌上。
“是呀。”蓝悦珊锁紧了眉头。她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心情惆怅地赶回潭城市。
027、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蓝悦珊回到了潭城市,她从离开常著谈起,一直都在为胡白担忧。谁知,她刚到家,便意外地接到了胡白打来的电话,胡白请她尽快去恒州市。她本想毫不怠慢地迅速赶去,然而,她一反常态地拖了几个小时才赶到恒州市。她先请胡白吃了晚饭,然后,又邀请胡白到恒州市套马杆大道18号好日子小区荷塘月色大厦。这里有一套房子是蓝悦珊夫妻早几年买下来的,他们是在恒州读的大学,有不少老师和同学在这里,加上胡白和水波儿也在这里,因此此地有不少贸易业务,为了方便做生意,他们买下这房子做临时办公室和休息。
他们进了这房子,没有寒暄几句,蓝悦珊便拉好窗帘,调好dvd,播放着胡白喜欢听的中国古代名曲。听着这绵绵的古曲,胡白不由得吟诵起歌词来:“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蓝悦珊听此,微笑着问胡白:“哪位心肝宝贝去悠悠,让你不胜愁啊?”
胡白没吭声了。
片刻,蓝悦珊说:“刚才在餐厅,你一直沉默不语,不回答我的问题,现在,肚子饱了,该回答我了。”
胡白却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呢。”
“我没搞什么鬼呀。”
“要是过去,只要我胡白一个电话,你蓝悦珊嘛,即使在你那百多公里外的潭城市,也准会屁颠屁颠,立刻赶到恒州来。今天,我真想见你了,你却偏偏不急。我中午就给你打了电话,你答应过来吃晚饭,结果,耽误了几个小时你才来!”
蓝悦珊没对胡白作解释,而是笑着问:“哟,胡大厂长,我一直没想明白,今天怎么会河水倒流,你大厂长怎么竟会屈尊来请小女人呀?这么多年来,你总是在我面前摆臭架子,今天亲自请我,难道是想特意叫我来,主动告诉我那老太婆卖鸡蛋奥数题目的答案吗?”
谁知胡白说:“叫你来,是真有好事要告诉你!”
“大厂长,不,大企业家,投标中标了?哦,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厂子还是你当厂长,是吗?”
胡白含笑未答。
“噢,我好蠢呀,恒州著名的企业家,应该是要升官了吧?这次,是省里要提拔你,还是国务院直接选调你当京官?”
“哈,你好聪明呀!”胡白依然微笑着:“那……你该好好祝贺我呀!”
蓝悦珊兴趣盎然而饱含寓意地说:“好,我等下一定好好祝贺!”接着,她又轻柔地说:“你今天似乎心事重重呀,好像还有点醉,先躺在沙发上听听音乐,等我冲了澡,再来祝贺,好吗?”
胡白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对她说:“冲、冲澡?别、别,我们谈一下,我等下要赶回家。”
蓝悦珊莞尔一笑:“我在外面忙了一天,又那么远跑车来这里,确实有点又脏又乏,先冲个澡缓解缓解。不过,我在里面洗澡,有点儿惊心动魄的水声嘛,是可想而知的,你呢,只要有点儿意志,不冲进去,又有什么问题呢?你不想入非非,不就行了嘛。”接着又走近他,神秘地说:“等下我要送你一件好礼物,对你表示祝贺!”
“礼物?为什么要送礼物?”
胡白疑惑不解,他好像敏感到什么,于是站起来想离开这里。
蓝悦珊迅捷地按住胡白的肩头,叫他别站起来,说:“买了点小礼物,请笑纳。”说完,她进洗手间洗澡。
哦,原来是买来的小礼物,而不是那种来源于她爹妈的礼物,胡白这才放了心。他想,蓝悦珊要是送那样的礼物,对他来说真是一大难题啊。胡白因此心安理得地坐到沙发上。他打开电视,看中央台的新闻,看了一下,又不停地转换着频道。换来换去,心里安静不下来,他感觉所有节目都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干脆关掉电视机。然后头仰在沙发上,微闭双目,想着心事。可是,洗手间里传来的水声似乎越来越响,他的思绪不免有点飘摇。
蓝悦珊从洗手间出来。然后,又拿出化妆品,精心妆扮了一会儿。完了,她打量了一下胡白,冲他笑了笑,说:“你还在回味刚才那撩人心魂的洗澡水声?哦,我太傻了,你一定是在想着你的……什么呀?哦,何处相思明月楼,是吗?”
胡白依然故我。
蓝悦珊继续挑逗:“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波儿一片去悠悠,胡白整日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啊?”
“你瞎整什么呀!”胡白又好奇地问:“你怎么对我刚才念的这几句,记得这么清楚?”
蓝悦珊柔情地说:“你喜欢这,我爱屋及鸟,也喜欢听它,当然对张若虚的这首诗有了解啊。”
“这诗被闻一多先生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一千多年来使无数读者为之倾倒啊。”胡白感叹。
“我看,你喜欢这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别把我想歪了!”
倏地,蓝悦珊走近胡白,示意他站起来。她站到胡白面前说:“你仅比我大三、四岁,风华正茂啊!”
“什么风华正茂。”胡白随意而语。
蓝悦珊给胡白抛了个媚眼,然后嗔怪胡白:“你事业有成了,是成功的企业家了,可是,别怪学生批评老师,你太不注意修饰了,怪不得,别人称你是农民企业家。”
蓝悦珊从衣柜取出一个包装袋,对傻呆呆站在她跟前的胡白,笑盈盈地说:“为对恩师事业成功表示祝贺,学生今日特意送点小礼物给老师。”
说着,她贴近胡白,伸手去解他的夹克衫。
胡白对突如其来的亲昵感到别扭,他企图推脱蓝悦珊解衣的手。
蓝悦珊若无其事地说:“这有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胡白惶然不知所措。
“为了对你成功表示祝贺,我想送点礼物表示意思,思前想后,觉得最好送一套西服。我历来欣赏你的气质风度,但最近以来,你一头扎进厂里,总是深入生产现场,从不修边幅,别人都说你像个农民企业家。我想,现在你应该会有辉煌的未来了,应该一展迷人的企业家和领导的风采,应该有不凡的仪表!礼轻仁义重,你肯定会接受。”蓝悦珊非常诚挚地说。
“这怎么行!”胡白拒绝接受这西服。
蓝悦珊马上接二连三地质问胡白:“老朋友送套西服也算受贿?你救过我的命,资助过我读书,收一套西服难道受不起吗?穿回去怕江溪怀疑?觉得一套衣服就愧欠了我吗?怕什么,我找朋友打折买的,不到1000元,穿回去,就说是发的,不就行了?谁会对你这衣服多想什么?”
胡白看着西服的品牌,大吃一惊:“啊!皮尔卡丹!”
“这、这是冒牌假货。”蓝悦珊机敏地应付着。
胡白表示怀疑:“世界名牌!起码要1万多!”
“不是,你不要多想了,绝对是不到1000元。你救过我的命,并且,你从我读书到现在,帮了我那么多,我花千把块钱买个冒牌货送给你,你竟这么啰嗦!”蓝悦珊充满怨气地说。
“你不要老讲什么救命恩人,老讲什么帮助过你,那些值得永远提起吗?”胡白责怨蓝悦珊。他知道,蓝悦珊今晚肯定会缠绵不完,为了尽快脱身,又只好说:“好,我接受了!这么晚了,我该走了。”
于是主动解衣,把新西服套上。
蓝悦珊拖着胡白到镜子前。胡白照着镜子比试着衣服,她一边扶着胡白的肩头,朝镜子里挤挤眼,娇柔地说:“好帅哟,真的!其实,你在我心目中历来就是美男子,怪不得我当学生时,看着讲台上的你,就春心萌动,无心听课哟。”
“开什么玩笑呀!”胡白严肃地说着,然后感觉不好意思地脱掉西服。
胡白脱衣服时,蓝悦珊也迅速脱掉了外衣,套上新买的粉红色的紧身春秋衫,说:“我今天也买两件新毛衣,很高档的,你看适合吗?”
胡白看着蓝悦珊娇美的体形,看着她高耸的**,怦然心跳,一下子缓不过神来。
“我们女人,穿上能充分展现体形美的衣服,感觉多美啊。我们做女人,挺好吧?”蓝悦珊眼睛里光彩夺目,她在胡白面前精神抖擞地挺着胸脯,说话时还特意加重这“挺”字的语气。
胡白仿佛被万伏电压击中,满脑子晕乎乎的。
“不好看?那我换另一件!”蓝悦珊的娇媚眼神不停地挑逗胡白。
蓝悦珊马上拿出另一件,脱掉春秋衫,在脱衣时,里面的紧身内衣也似乎因不小心一同脱掉,上身一丝不挂地展现在胡白的眼前。
蓝悦珊的脸庞一片通红,她拉下衣衫,掩着**,然后羞涩地说:“哟,不小心把内衣也脱了,让你享了眼福。”
胡白感到一股热血很快上冲,全身燥热,情绪有点难以抑制,但他马上冷静下来,叫蓝悦珊赶快穿上衣服,他神情严肃地坐回到了沙发上。
房内的空气凝固了,胡白低头看着地面,双手不停地搓揉着。
蓝悦珊呆呆地站在胡白的面前,不知所措。
一会儿,蓝悦珊也恢复了平静,也坐到沙发上,挨在胡白身旁,娇滴滴地说:“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怎么那么多歪故事?”
“嘻嘻,听吧。”蓝悦珊说着:“某旅游团安排不周,使一对陌生男女同居一室,当夜无话。早晨,女人对着窗梳妆,一股风把她的丝巾吹到树上,男人卖力爬到树上取丝巾还给女人。不料,女人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到他脸上,骂道:笨蛋,树那么高都爬上去了,床那么低你却爬不上来!你说,这男人是不是很蠢呀?”
胡白离开蓝悦珊,站了起来,扭着头,一言不发。
“我说,这男人真是很蠢!”蓝悦珊噘嘴发泄着。
“我要走了!”胡白强调着准备转身离去。
蓝悦珊露出哀怜的目光,柔情蜜意地企盼着胡白,同时学着广告里的做派,娇媚地说:“我们今天喝了劲酒,你好,我也好嘛。”
胡白看看时间,说:“哟,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该回去了。”
蓝悦珊悻悻地站起来,神情尴尬地说:“嗨,我为你事业的成功而高兴,哪知你却不让我高兴!”
“别,别这样讲。我们今后会长期在一起的,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我保证让你高兴!”胡白宽慰她。
“长期在一起?会让我高兴?”蓝悦珊疑惑不解,但失望的情绪似乎被这一句话冲刷,她瞬间又陷在兴奋中,不停地嚼着他的话。
“是的,本来想今天跟你谈这事,没时间了,明天再说吧。”
说完,他不顾蓝悦珊的依恋离开了房间。
“你明天一定要过来啊,我在这里等你。”蓝悦珊在后面喊着。
028、阉猪公接生,接生婆阉猪,行吗?
第二天上午,胡白又来到了蓝悦珊所住的荷塘月色大厦。
蓝悦珊还没化妆完毕。她的眼睛明显松惺,可以看出她昨晚没有睡好。胡白进来了,她似乎视而不见,依然坐在桌边,对着镜子,边夹睫毛边说:“噢,昨天你叫我过来,说有好事要告诉我,是什么好消息呀?”
“好消息嘛……”胡白站在蓝悦珊旁边,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说呀。”蓝悦珊斜眼看了看他,催促着。
“我说了,你不要受不了啦!”
“当市长了?”蓝悦珊开始涂着睫毛膏,然后开玩笑地说。
“有可能吗?”
蓝悦珊涂完睫毛膏,又取出口红,边涂口红边说:“这世界呀,奇迹随时可能发生啊。”
“你没有讲对,再猜一下。”
蓝悦珊接着涂口红,同时问道:“你的波儿妹妹从深圳回来了?”
胡白反问:“她回来,我会特意打电话,叫你从百多公里外的地方赶来?”
“那……中了大奖?”蓝悦珊暂停涂口红,转过头来注视着胡白,之后默默地摇摇头:“不可能,说是什么好消息,可看你的神情,不像有好事。”
“我不想逗你。告诉你吧,我……”胡白的话堵在嘴边,停住了。
“我、我什么嘛。今天怎么变得这样不爽快?”蓝悦珊急了。
“我呀,告诉你吧,准备辞职!”胡白坐到沙发上,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说。
“什么?!”蓝悦珊刚刚将口红放在嘴边,听胡白这话,顷刻瞪目结舌,口红含在口里,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有病啊!”
“不,我思索好几天了。”胡白认真地回答。
蓝悦珊冲动地站起来,十分激动地问:“取得了这么大的成绩,做了这么大的贡献,大有出息了,为什么要辞职?!”
胡白不急不慢地说:“别急呀,对你来说,真是有个好消息。”
“什么?你辞职了,对我还有好消息?”蓝悦珊觉得不可思议地问。
“是呀,我决定和你办厂!”胡白郑重地宣布,然后冲她笑了笑:“对你来说,这难道不是好消息?”
“不!不!绝对不行!”突然,蓝悦珊把口红往桌上一扔,面对胡白,坚定地摆手,不容置否地说:“你在管理上,在锌品行业充分展现了才华,可以成为知名的企业家,可以得到器重,也许能当经委主任,副市长,甚至可以当市长,你大有前途!我原来邀你办厂,主要看你工作中绊脚石不少,受的气不少。现在你成功了,我不会叫你去办厂!坚决不同意!”
“你不了解。”胡白掏出芙蓉王烟抽了起来。
“你不是不抽烟的吗?怎么抽起烟来了。”
“这几天,我抽了不知多少根烟,也思考了许多问题。”胡白没正面回答她,他深深地吸了几口烟,缓缓地吐着烟雾,说:“情况变化很多,有些事你不太了解。”
“变化很多?我不了解?”蓝悦珊更加疑惑起来。
“是的,你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有些情况不清楚。”胡白吐出烟气,将刚抽了两口的烟掐掉,说:“我是有一种成就感,外部开拓,内部管理和技术改造等方面的成功,带来了全厂效益的突飞猛进,我也认为是可以再大干一番了,但是事与愿违啊。”
“发生了什么事?”蓝悦珊坐在胡白的身边,追问着。
“潘洋湖上台以后,说是搞改革,在我们厂搞投标承包试点。”
“这我知道。这有什么嘛,无论哪方面你都占有优势,还怕投标?”蓝悦珊激动地说:“再者,承包指标完成得好,说不定还可以发一笔大财呢。”
“哼!”胡白用苦涩的调子哼了一声后,接着说:“想得真美啊,你以为投标是什么玩意?”他也激动起来:“告诉你,投标结束了,我落选了!”
“真的?!”蓝悦珊站起来,异常惊愕地看着胡白。
“市经委指定三人投标,常著谈,钱塘江,还有我。”
“你应该有十足的把握呀。”
“我也自认为有十足把握。”胡白又抽出一根烟,点上火,满怀怨气地说:“我投2500万,常著谈投2200万,钱塘江投2000万。据说我和常著谈职工代表投票差不多,可最后中标的是投标最低、职工代表投票最少的钱塘江!真他妈的叫人想不通!”
胡白站起来,猛然掐断刚点着的烟,将捏碎的烟丝使劲砸在烟灰缸里。
“为什么这样!凭什么这样啊?!”蓝悦珊也显得愤愤不平了!
“我在答辩时,信心百倍解释了完成2500万元纯利润的理由,谁知,潘洋湖和个别领导硬说我和常著谈的指标不切实际,说什么为稳妥起见,让钱塘江中标!”
胡白夜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讲话的声调抬高了许多:“我在厂里摸打滚爬已两年多了,对我们厂有多大潜力难道不知道?再者,我是和一些骨干反复研究才定的指标,没有胡编数字,现在,不取两个高的,偏偏取最低的,这哪是投标呀,这不明摆着是借承包投标排挤我?!”
蓝悦珊反而显得平静了:“既然这样,你激流勇退也好嘛!”
胡白又坐回到沙发上,端起蓝悦珊倒的茶水,抿了一口,说:“我把国有企业想透了,我知道,它的内在弊端,不可避免。一朝天子一朝臣,这看起来不正常,其实也正常!”
“你的才干充分表现出来了,经委和市领导应该会考虑人尽其才,调你到别的地方发挥作用吧?”
“有领导准备推荐我到市铅品总厂当书记。”胡白想了一下,回答。
“那也可以嘛,领导也许是想多方面培养你,让你对全市工业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干好了应该会继续重用的吧!”
“我思索了整整几天,还是下决心辞职,和你去办厂!”胡白果断地告诉蓝悦珊。
蓝悦珊思索片刻后,说:“你讲讲辞职的理由吧。”
“我对锌冶炼有独到的见解,并有十。我认为,我完全可以在锌冶炼界大有作为。如果资金充足,自己办厂,也许会创造出震撼人心,甚至闻名于世的成就,在这方面,我至少有梦可做。现在,叫我到别的行业去干,把我放到行政岗位去束之高阁,正好比是叫阉猪公接生,叫接生婆去阉猪,不免使人别扭,使人痛苦!”
“噗……”蓝悦珊忍不住一笑,“呵,有味,阉猪公接生,接生婆阉猪,想不到你这企业家还是和当年一样风趣幽默啊。”
“外国有句名言:干自己想干的事,是人生的最大奢侈。总之,干自己最熟悉的事,干自己最喜欢的事业,立志实现宿愿,是我想辞职办厂的根本思想实质。”
“是啊,人一生,就应能够做到这点。”
胡白继续用沉稳的语调,吐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在恒州锌品总厂明显不能施展手脚了,如把我调到了铅品厂或其它单位,一切又要重新开始。然而最关键的是,命运往往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也许我干好了,认为可以再大干一番时,人家又把我调走,又要重新干起。这样颠来倒去,就会成锅子里的瓜子,越炒越糊,最后谁都不愿嗑,只得倒进垃圾堆!”
“比喻有点道理。”
“再者,讲句实话,也许是我不适合当官,我感觉……做了的不能说,说了的不能做。唉,反正很不爽!”
“你也许是能够干好事情,但不适合当官。水波儿就对你做过这种评价。”
“是吗?她这点是看准了。”
此刻,蓝悦珊问:“哦,你想过与我合作的一些问题吗?”
“想过。”
“你要想复杂点啊,搞氧化锌冶炼企业,资金、环保、销售、原料、技术等都有一定要求。还有……”蓝悦珊欲言又止。
“什么?直说吧?”
“你老婆同意吗?你今后长期和我在一起,江溪会放心吗?”
“我和她谈过。她当然有很多思想顾虑,当然坚决反对我。我做了许多工作,但她拗不过我,不好怎样坚持。”胡白沉思片刻后,又说:“我认为,搞好企业,必须有好的助手。”
“那当然。问题是,这样的人才不好找吧?”
“有呀。”胡白说:“技术上,我们可以请来常著谈!”
“他会来?他是副处级的官,他会像你一样舍得离开单位?”
胡白满有把握地说:“我可以叫他来。让他来管理生产和技术最适当!”
“那……销售人才呢?”
胡白迟疑了一下后,说:“有,只怕你不愿意接受,也只怕对方不会接受。”
蓝悦珊若有所思后,说:“哦,我知道是水波儿!”
“你同意接受她吗?”胡白试探着问。
“你别心怀鬼胎,别老打她的主意。告诉你吧,你心爱的妹妹不会回来了。讲实话,她昨天还给我电话,强调绝对不要告诉你我和她有联系。”
胡白迫切地问:“她拒绝接我的电话,不知这家伙现在情况怎样了?”
“实话告诉你,她在深圳过得不咋样。”
“真的?”
“她在人才市场找工作,找了近一个多月,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后来,下决心当了保姆。”
“当保姆?!”
“是的,这点我也服了。她现在照顾一个中风的老人,每天擦屎擦尿,病人心烦,不满意时,还把口水吐到她脸上!”
“那更应该叫她回来加盟!”胡白稍作思考后说:“当然,现在还不是谈销售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去深圳,一起设法把她接回来。”
蓝悦珊听着胡白的话,好像在想着什么。她对胡白的话没有表示什么看法。一会儿后,她问胡白:“假如……领导们留你怎么办?要是一下子提拔了你,你还会辞职吗?”
“提拔不可能。”胡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说:“就是提拔我,也要辞职!”
“提拔也要辞职?真的?要你到县里当书记或当你们恒州的副市长,你也会辞职?鬼才会相信呢。”蓝悦珊摇着头说。
胡白斩钉截铁地说:“再说,就是要我去当省长,命运还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上,我又不善于官场,所以我也不会去。再有,我决定了的事决不回头,你应该了解我!”
“那……你不怕我?”蓝悦珊含情脉脉地看着胡白。
“怕你什么?你是老虎吗?”
“我粘着你,你怕吗?”蓝悦珊笑着说。
“这……”胡白严肃起来:“我想的是成就一番事业,也相信你……”
“那你可要当心啊。你属虎,我讲一个……喔,那是个什么字呀?一个犬字旁,右边加个温柔的柔字。”
“读挠,挠痒的挠一个音。”
“哦,我给你讲猱吃虎髓的故事吧。”
“你这故事大王,又来什么歪故事?”胡白心想,这家伙,肯定讲的又是那种故事。
“这可不是歪故事。你听吧。”蓝悦珊清清嗓子,说起来:“从前呀,森林里有一种动物,叫作猱,别看它的个子只有猴子那么大,可它的主食却是老虎的脑髓!”
“山大王头上去动土?一派胡言!”胡白摇摇头。
蓝悦珊我行我素地说下去:“这小家伙呀,可厉害呢。首先,它很善于讨好老虎,总是找机会给老虎的身子挠痒,把老虎儿整得舒服透了后,就开始慢慢地挠老虎的头部。渐渐地,在老虎的舒服享受中,它的指甲越挠越深,最后开始吃老虎的脑髓,等老虎感觉到了后,它却满意地逃走了。”
“啊!你……”胡白终于听懂了她的故事,天呀,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告诉他胡白:她将是一只吃脑髓的猱,总有一天要吃上他这老虎的脑髓?心想,自己辞职办厂已经下了决心,对于他来说,无疑只有好好干事业,而不能与她蓝悦珊生出任何故事。那么,今后怎样面对她蓝悦珊?看来,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你这老虎,怕不怕啊!哈哈!”蓝悦珊见胡白在沉思,于是用眼神挑逗着胡白。
这时,胡白的手机响了。
胡白接了机,然后告诉蓝悦珊:“组织部就打来电话叫我明天上午去一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