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墨染白衣

第二章 烈日白虎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第二章 烈日白虎

    (31+)

    “千真万确,这都是小老儿亲眼所见。”

    时至破晓,沉寂的高阳开始渐渐明亮,卖下水的老伯熄了油灯,和其它摊主蹲坐在一起,又谈论起了日常琐事与街头趣闻。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家纷纷讨论起夜里那位叫千劫的白衣少年递给官差的黄纸究竟是何来历。正巧一位身穿暗红色广袖长袍的中年男子路过,听到他们谈论后便起了兴致,欺身过去询问起来。

    “神仙公子当时把那叠黄纸给了那位官爷,那官爷立马就行起了大礼。”老伯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双腿又道:“大伙都说,这黄纸和城东神仙庙内的黄纸,怕是一个来头。”

    “谢过老丈。”

    那红袍男子也未多做询问,与卖下水的老伯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他转过街口,寻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在确定四下无人后,从怀中摸出一片碧绿的柳叶,对着柳叶低声道:“回教使,已核实探报无误。高阳城内各处暗桩也已准备就绪。特向教使请示。”

    柳叶在男子说完后闪起了朱红色的光芒。男子将柳叶拿在手中,待朱红色光芒淡去后,柳叶上渐渐浮现出类似高温灼烧而留下的四个字:

    “依计行事。”

    …………………………………………………………………………………………………………………

    十一年前,淮水水患严重,亚圣红衣为治水奔波,最终因过度劳累而力竭,不幸跌入淮水溺亡。百姓感念红衣恩德,在淮水旁建起了亚圣祠,以此来祭奠红衣。后来,朝廷将亚圣祠迁址至帝都高阳以东,皇陵以西,着安民司看护,以此来纪念亚圣在文字改革与治水方面的功绩。

    亚圣祠迁址以后的第二年的红衣忌日当天,不少淮水两岸受过红衣恩情的百姓不远千里赶来祭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亚圣祠内突然银光大盛,银光淡去之后,亚圣祠内,红衣的雕像前的案上,燃起了一支白色的蜡烛。蜡烛比雕像烧矮一分,在白烛旁边的案上,则出现了一叠黄纸,黄纸之上,便写有当今享誉九州的第一名篇:《红衣故事考》。

    九州一般将纪实类的文章称作“纪”、“传”或是“考”,这篇《红衣故事考》,便详细记叙了红衣生平。这文章虽说是纪实类文章,但行文间妙语不断,结尾一首七绝更是惊才绝艳。自此以后,每逢红衣忌日,黄纸必然出现,上面所写诗词歌赋,皆是上品,因此“黄纸”一词,便成了九州妙笔丹青的代名词。朝廷屡次派人调查无果,使得这白烛黄纸更添神迹色彩。亚圣祠的神迹短时间内传遍九州,百姓间纷纷传言这是亚圣因治水功德而位列仙位,白烛黄纸便是红衣显灵的证据。也正因如此,亚圣祠,也被百姓们叫做神仙庙。

    此时天已大亮,安民司的门前,不知为何聚集起了不少人,这些人大多衣着华贵,都是高阳城内有名文士。安民司大门紧闭,只派出几名官员与这些人交涉。这些文士们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导致现场颇为嘈杂,使得与他们交涉的官员们有些焦头烂额。官员之中,一名蓄着络腮胡子的缁衣男子尤为显眼,正是夜里与白衣少年相见的那名男子。

    这男子似乎是这几名官员中的主事者,他一面组织其他官员平复众人情绪,一面走上安民司门前的台阶,用尽力气朗声道:“诸位,诸位,且听我说。”

    被他那么一喊,在场众人停下了喧哗,纷纷看向了他。

    “昨日那公子,确实将一叠黄纸交给了我。”男子说完,在场的文士们似乎又有情绪失控的趋势,男子见状,慌忙补充道:“但那黄纸,确实与亚圣祠的黄纸无关。如今相爷入宫面圣还未归来。烦请各位回府等待,待相爷回来后,在下一定禀明相爷,一切都交与相爷定夺。”

    “这位官爷,我等不过是想一观那黄纸究竟,并无他意,为何官爷始终不肯成全?”男子的话显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他说完后,一名年约弱冠的公子在人群中走出,向男子行礼道:“在场之人,俱是尤为钟爱黄纸之人。我等拳拳之心,望官爷务必成全。”

    “这位公子所言不差。”年轻的公子话语刚落,又有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出来帮腔。“这位官爷百般推却,莫非,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中年男子此话一出,刹那间引起了众人共鸣。文士们咄咄相逼,官员们节节败退,缁衣男子百般解释依旧不见起色,额上渐渐冒出汗来。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人群后方,一个不甚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使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子英,发生何事?”

    这个声音委实不算响亮,闻言者却感觉此话如同附耳之语一般,好像说话的人就在身旁。听到这话,众人一惊,纷纷看向人群后方。

    人群后方,停着一顶平顶红漆的轿子,轿门被黑色的帘布遮住,周遭却没有轿夫。整个高阳城中,乘坐如此不凡的轿子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安民司尚书,当朝左相,渊刍。

    “嫌见过大人。”

    缁衣男子闻言,赶忙赶到了轿子跟前,想必渊刍口中的子英,便是他的表字。他在轿门前行礼后,便又跑到轿子一旁,掀开侧面窗口的帘布,小声将事情禀报给了渊刍。

    “原来如此。”

    不合常理的附耳之语再次响起,在场的文士们有少数几个已经有些不适,毕竟说话之人明明是在眼前,可声音却是在耳边响起,这着实让常人难以适应。还未等这些人适应,左相渊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安民司听命。”

    “属下在!”

    渊刍令下,在场的安民司官员,霎时间气势足了起来,不少在场的文士被着突然而来的嘶吼吓了一跳,正想抱怨,却听到轿中渊刍又道:“拔刀。”

    “是!”

    轿中渊刍言简意赅,众官员得令后纷纷拔刀,将在场其他人围了起来。数柄腰刀闪着寒光,让在场竟日风花雪月的文士们有些胆寒。几个稍有气节的人想要反抗,却被安民司官员拿着刀在面前比划几次,登时就蔫了下去。

    “即刻退去,既往不咎。”

    毕竟九州已多年无战事,帝都高阳更是安定祥和,这些文士也大多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自然是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只消得片刻功夫,安民司门前聚集的文士们便没了踪影。嫌见状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大人如此做,会不会不大妥当。”

    “无妨。”

    一只苍白的手掀开轿子侧窗帘布,一只木匣从轿中漂浮出来,停在了嫌面前。

    “子英,此物你贴身保管,务必收好。你先去准备一下,稍后将它送往一个地方。”

    嫌连连称是,并将木匣接在了手里。

    “整夜未眠,乏的很,办完事后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掀开的帘布被缓缓放下,透过车窗,只见车内之人青黑色罩衫上,一只烈日下咆哮的白虎,如同活物一般,分外显眼。

    而安民司不远处,一处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身穿暗红色广袖长袍的男子,看到嫌接过木匣后微微一笑,随即化作一缕红烟,升腾着飞出了高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