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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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你的做法。”
这里是荆棘花家族在帝都的宅邸，也是在这个世界上硕果仅存的宅邸了。作为一个落魄贵族，能有一个还算宽敞、贴近中心区域的房子实属不易，但这并不能让刚刚回到帝都的蒂塔感到满意。
荆棘花家族虽然在上几代还算小有名气，但自从爱丽丝的父亲，也就是上代家主鲁卡死于战争之后，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下坡路，甚至到爱丽丝接管事务的现在，只能靠着几只商队赖以为继。
正午的太阳在隆冬时分显得格外的温暖耀人，再加上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让饱经严寒侵袭的帝都人民感受到了久违的舒畅。可是这并不能散去真正知情者心里的阴云。
老陛下再一次病倒了。
这位一手带领埃因帝国在大陆的北境扎根发芽，成就不可动摇的军事帝国，甚至在几十年前的全面战争中随军征伐，将帝国国土扩大整整一倍的铁血帝王，终究还是败给了岁月的磨盘，倒在了病床上即将与世长辞。
他一生的成就数不胜数，而其中两件事被大多数人津津乐道：其一是由他建立起的皇家骑士团由全员初色位的高精尖骑士组成的战争机器。说他们是机器完全不算夸大，更不是贬义，常驻人员不到二百的皇家骑士团在上一次战争中凭借实力证明他们的强大和势不可挡。
一百多骑兵对五万精英步兵方阵，往复冲锋高达十次，付出二十人的代价击溃敌军，并歼敌一万以上。
这场发生于埃因帝国和洛尔因帝国边境上的一战，被称为几十年前全面战争的转折点。它震惊了整个克洛斯大陆，可以说，正是这场战斗奠定了埃因帝国陆上霸主的地位。
而其二，就是创立联合议会体系。
因为老皇帝登基时恰逢时局动荡，他凭借皇室和贵族之间的代表人协调，以投票决定政务而皇室拥有额外票数的方式，建立起联合议会，在埃因因为内斗岌岌可危的时刻以最小的代价平息了国内的纷争，而后将矛头一致对外，打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漂亮仗，彻底平息了国内其他势力的焰火，也铸就了皇室不可动摇的领导地位。
但不过怎么说，属于他的故事在这里就要告一段落了。岁月总是无情的，就算是像老皇帝这样的一代英豪，终究还是倒下了。
“先不论你怎么步入到二皇子的视线范围”，蒂塔皱着眉头，“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在没有了老皇帝威慑力的条件下，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都不能阻止联合议会的长老们扩大影响范围，即便是登基后也不过是成为傀儡，提线木偶罢了。”
看着面前神情自若，拿着羽毛笔坐在桌子前悠闲地写写画画的爱丽丝，头一次感受到将繁琐的家族事物交给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处理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更何况就算是选择皇室派系，也应该是军事天赋异鼎，支持人数更多的大皇子格雷，而不是这个不学无术的二皇子塔兹米吧？”
爱丽丝却不为所动，只是笑着摇摇头，然后有些僵硬地岔开了话题。
“哥哥，我的信你亲自交到他手上了吗？”
“已经交到了”，蒂塔回答道，“不得不说这位侯爵少爷也是个奇葩，我去见他时他居然连早饭都没吃就去煅剑了，但是也的确不能小看，如果说侯爵大人是显而易见的强大和精明，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深不可测，还有他身边的那只纯血精灵……等等！”
蒂塔终于反应了过来，“你别岔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站在二皇子一派，就算你现在管理家族政务这次也必须和我说个清楚！”
爱丽丝看着蒂塔决绝的神色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哥哥，其实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麻烦，只是很多人忽略了一个可能性。”
“可能性？”
“没错”，爱丽丝点点头，“虽然近些年两位皇子针锋相对，互相之间的摩擦不断，可是你不要忘了，传闻这两位在早年间可是情同手足，每次外出回来都要促膝长谈的。”
“那又怎么样？皇室成员反目成仇，互相之间自相残杀不是争位常态吗？”
“的确是这样，但有没有可能，这只不过是两人之间的……做戏呢？”
蒂塔挑了挑眉头，仍旧坚持地摇头道：“你想说……他们两个人联手处理掉联合议会？这不可能。”
就算他们两个的实力确实能够一搏，但这皇位谁坐？另一个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再者说，这推断完全没有根据，纯属是无稽之谈。
爱丽丝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但她仿佛胜券在握的表情让蒂塔认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能够有摆脱成为提线木偶的机会，为什么不放手一搏？”
“可是……”
“联合议会是老皇帝创立的”，爱丽丝打断了蒂塔的说话，注视着他的眼睛，“他对外铁血，对内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仁王。”
只需这一句话，就抵过无数句解释。
蒂塔的眼睛猛地睁大，醍醐灌顶的滋味让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没错，老皇帝的为人世人皆知，以他的智慧，会保留联合议会这颗毒瘤肆无忌惮地发展？他会眼睁睁看着皇室内部血流成河骨肉相残？！
绝对不可能！
一直以来都固执的站在皇室和旁观者角度判断发展的蒂塔，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那是一位父亲，一位纵横天下的王者在临终前落下的最后一子绝杀！！
想通了这点，蒂塔对自己妹妹所做的决定再无任何反对，当众多贵族自以为天赐良机大富大贵唾手可得地拥护联合议会时，绝不会想到这是如飞蛾扑火一般的地狱。
万劫不复。
惊出了一身冷汗的蒂塔连带着看妹妹的目光都有些敬畏，世人独醉我独醒，如果一切是真的的话，爱丽丝等于是把家族从深渊里硬生生拉了回来。
“那么问题是，为什么我们要贴近二皇子一派而不是大皇子呢？还有，怎么才能牵上线？”
蒂塔看着自己十八岁还带着少女的青涩的妹妹，迫不及待地问出了最后的疑问。
其实也由不得他不兴奋，因为一旦成功，家族必定摆脱现在的困境，甚至一步登天也不是梦。
爱丽丝笑着耸耸肩膀，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舒展坐得僵硬的身体，一边回答道：“没什么，到了这一步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其实都一样了，只是相比起整天打打杀杀的大皇子，我更喜欢文艺范一点的二皇子而已。至于联系方式……我这自有办法。”
“就这样？”
“还能怎样？”
爱丽丝俏皮地眨了眨眼，“马上就要吃午饭了，哥哥你去了这么多天的托伦斯，和我讲讲那里的见闻呗？”
“我看是想听听去未婚夫家的见闻吧？”
虽然没有反驳，爱丽丝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哈。
蒂塔以为这是爱丽丝心虚的表现，却不知道她更多的是对上面这套自己差点都信了的说辞感到心虚在上辈子跌过的跤，这辈子可不会掉进深坑了。
她还知道最后登上皇位的不是才能过人的大皇子而是韬光养晦的二皇子，甚至，这两个人的野心都不仅仅局限于埃因帝国本土，而是整个克洛斯大陆。只是还没来得及实行计划就中途夭折而已。
“行吧行吧”，蒂塔知道此事妹妹心里有数，话说可能是妹妹从小失去了父亲的缘故，她的自立能力远在自己这个只知道修炼的哥哥之上，现在更有远远抛开的架势，在这方面还是非常省心的。
“那就先从我装成家族侍从进入托伦斯要塞开始吧……”
刚刚拨开帝都密布的阴云重见天日，两兄妹说笑着走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