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金台是大宋年间一位不世出的奇侠,他在幼年时父母被仇家所害,仇家为了斩草除根,将尚在襁褓中的金台掷入长江,幸亏为金山寺主持悟明禅师所救,抚养长大,并授以玄门正宗功夫。
在金台十岁时,悟明禅师的道友,华山双圣之一的“气圣”胡同过访,收他为义子,传授先天功,继而又拜双圣中的“剑圣”田七先生为师,修炼无极剑。十年后,金台武功大成,一身齐佛、道两派之长,不过弱冠之年,便已成为江南武林第一高手。
而后金台在杭州怒拆英雄擂,掌劈杀人王,初出茅庐便已名扬天下,进而剑挑洞庭水寨,报了父母之仇。最后率领正道群雄与邪派诸豪在君山决战,金台在师妹“金针玉女”田灵素的帮助下,尽歼邪派十大豪强,成就“月下纯阳”的美名,几乎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人。
而金台在声名最盛之时,突然间销声匿迹,十年来江湖中未有任何消息,想不到十年后在这边塞驿所中又现侠踪。
白景泰陡逢昔日江湖英侠,武林领袖,心中敬仰之情油然而生,肃然道:“金相公自君山之役后,十年未识侠踪,我辈武人皆以为相公已经修成正果,归隐仙山,想不到在下能在此巧遇,实在是三生有幸。”
杨绫儿的父亲禁军弓马教头“铁骑神弓”杨鼎与金台平辈论交,杨绫儿忙盈盈拜倒,施礼道:“侄女杨绫儿拜见叔叔,先父禁军教头杨公讳鼎,生前常向侄女提及叔叔的大名”。
“杨教头已经仙逝了么?”中年相公乍闻很是震撼,神色黯然:“我流落边塞十年,想不到未归中土,就先听闻故人已逝的噩耗,料想纵回故乡,昔日亲朋故旧多半已难再会,可叹!”
摇头叹息一声,扶起杨绫儿,又展开笑颜:“我初入中原,就见到故人之后,更能结识白庄主这等英侠,纵然与故友难逢,也足欣慰。”招呼那女孩过来见礼,介绍说:“这是我女儿田真。”又一指昆仑奴:“这是我妻子救下的土石系妖精,还未炼化成人,方才险些冲撞了各位。”
那巨人面上竟露羞愧之色,俯首贴耳,口中“吁吁”有声,似向众人致谦,看得无邪大乐。
白景泰很喜欢田真冰雪可爱,赞叹道:“真姑娘丽质天生,必定是谪尘的仙子,我那我孩儿与她相较,实在是判若云泥。”也招呼无邪来见礼。
无邪对金台驱敌的武艺、田真定形的法术大为艳羡,试探着问:“伯伯,你方才用的是什么功夫,能教给我吗?”
金台微笑:“令尊是当世少有的武林高手,你只要好好向他学习,就能练成一身好本事。”田真则对无邪说:“你叫‘无邪’么?你答应做我的好朋友,我就叫爹爹教你本事,爹爹最听我的话了。”
白景泰忆及前事,试探着问:“方才曾听相公言道,这一次是携夫人灵柩返乡,难不成尊夫人已经仙逝?”
金台神色黯然:“实不相瞒,内人便是华山田七先生之女,十年前我奉义父恩师之命到边塞军中效力,与狄青大将、种世衡城主共同辅佐范仲淹大人,内人不顾弱质女流,始终相随。只是她生长于山温水软的江南,又怎抵塞外风坚霜冷,终致染病身逝,我不忍她逝后再受风霜侵蚀,才向狄元帅、种城主请辞,扶灵南归,在此得以与庄主相遇。”
白景泰扼腕叹息:“十年前相公与田女侠自君山一役后绝迹江湖,武林同道皆以为成就了神仙美眷,相携归隐,哪知道却是效力边军,保国安民。更加想不到的是天妒英才,竟至雁行折翼。在下须到田女侠灵前拜祭。”
金台沉吟:“这个先不忙,我还有一事相求白庄主帮忙。”
白景泰慨然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金台:“种城主智计绝伦,又有火爆、雷行龙虎双卫相伴,原本应该不会有何问题。可是令郎说他被人暗算中了毒,现在九死一生,我必须前往接应,可是不放心幼女和妻子的灵柩,想请白庄主为我照看。”
白景泰当然应允,金台当下就骑上龙驹天马,赶赴宽州旧城,这时无邪忽然上前说:“金伯伯,我知道种城主的去向,请你带上我去寻找吧。”
白景泰奇怪的看着他,想不到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更奇怪的是无邪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主动提出跟着金台去,况且无邪也不知道种城主的去向呀!
无邪头脑一片混乱,不明所以,金台却觉得此计可行,对白景泰说道:“事关种城主生死安危,能不能请令郎随我同去?我一定保证令郎安全。”
白景泰虽然不愿无邪涉险,但又不好回绝,就笑着说:“犬子难得随相公这等历练,哪有不允之理。”
金台抱着无邪上马直出清涧城,龙驹奔腾如飞,很快就穿过了清涧河谷地,来到宽州旧城。此时燃烧了半夜的大火渐渐熄灭,这座千年古城已经化为灰烬,眼中所能见到的只是一片废墟,空气中弥漫着人畜尸体焦糊的臭气,已经感觉不到一点点生机。
金台大为忧虑,宽州城变成这般模样,不但是种世衡等人不见踪影,就连寻找他们的线索也是荡然无存,只能寄希望于无邪了。
可是无邪一路上都在想方才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看着金台目注着自己,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忽听金台回首向着废墟大喝一声:“什么人,给我出来!”
未想到竟然是武大少躲藏在废墟中,听到喝声,从断墙残垣后跌跌撞撞爬出来,颤声问:“你们是人?是鬼?是魔?是妖?”
他想是被昨夜惊变吓破了胆,好一会儿才认出无邪来,一屁股坐到地上,长吁一口气,无邪急忙问他种城主的去向。
武大少:“我们刚开始都向那边的山里跑去,我被甩在最后,跑着跑着就不见了他们,天亮后就自己回来看看,望到你们来,以为又有什么怪物来吃我肉喝我血,才躲起来的。”
佛印不过是个和无邪一般大小的孩子,火爆背负着重伤的种城主,武大少竟然还是跟不上,无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而金台听了,则说:“这样吧,我去山中看看,你们守在这里,一旦有何异变,立骑上这龙驹远遁,此马奔腾如飞,任他当世任高手也难以追上。”
看着金台远去,武大少问:“他又是哪一方的神圣?”无邪说出了金台的名字,武大少顿足道:“你怎的不早说,有这么大的靠山在这里,我们还怕什么妖魔鬼怪。”他坚持说这附近妖魔横生,一定不能离开金台相公十丈之外,非得拉上无邪去追赶金台。
无邪和武大少乘着龙驹很快进入山中,眼见此山势平缓,林丰草茂,景象很是秀丽。从林间穿行,阳光射破薄雾,晶莹露珠从木叶上滴落,空气中充满了清爽的气息,许是山岭隔断寒气的缘故,山外已是深秋,山中景象仍似盛夏时节。
无邪累日所见尽是凶杀恶象,蓦的步入此间,只觉胸中一畅。笑说:“大少果然是如同名号‘鸿运当头’,遇事总能逢凶化吉。”
武大少破口大骂:“我是他妈的是什么‘鸿运当头’,分明是‘倒霉透顶’,淘宝买假货,赌博赢冥币,什么狼妖、僵尸、吸血蝙蝠,别人一辈子遇不到的怪物,我一晚上都看到了。”他叹息一声:“如果能够活着返回中原,我说什么也要跟父亲辞去这保镖的勾当,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娶个丰乳大屁股的婆娘,平平安安的活下半辈子。”
无邪正要劝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忽听有人漫声吟咏:“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不得志,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一个手提着青色葫芦的束冠文士从林中步出。
谷中尚有其它人,又不似自己这边的人,无邪二人都是微微一震,武大少高声问:“朋友,你见到有人经过没有?”
那文士正吟咏的起劲,全未看到无邪二人,听见有人呼喝,才抬起头来观望。等他看清武大少的模样,顾不得应承,转身就走。
武大少随即也认出这文士正是当日在清涧城买给他山寨酒神爵,骗走他千两银子之人。
这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顾费功夫”,武大少上了恶当,见了这个骗子,如何会放走他。口中大叫:“休走!”快步追上文士,一把抓住他们手腕,大声道:“你骗了我千两银子,还想逃走么?”
文士见逃不脱了,只好说:“这位兄台,我二人在清涧鬼市上已经交割清楚,你不曾亏我的银子,小生的宝物也送与了官人,为何还要纠缠。”
武大少从背囊中取出那个“酒神爵”掷还给他,恼道:“一文不值的破铜烂铁,还敢称什么宝物,你骗了我一千两银子,快些还给我。”
文士接过酒爵,皱眉说:“此爵能够化水为酒,乃是上古酒神遗物,如何说是破铜烂铁,官人一定是搞错了。”
武大少“呸”了一声,气虎虎的说:“我请清涧城的智缘法师鉴定过了,分明是新近才铸成的,胡说什么上古遗物。我自己也曾试过,倒进清水,还是清水,哪里能够化水为酒。”
文士急忙辩解:“这怎么会?官人不信此爵能够化水成酒,小生当场就可以试验。”将酒爵置于潭边石上,拿着手中的青色葫芦在潭中满满舀来清水,倒进爵中,对武大少道:“官人可以尝尝现在爵中所盛是水是酒。”
武大少满腹狐疑,举起酒爵浅尝一口,分明见他倒入的是潭水,此时竟然成了美酒,不由怔立当场。
文士叹息:“谅智缘区区一个和尚如何会有沙中识金的慧眼,把酒神宝器当作破铜烂铁也是有的,官人今日若不是遇到小生,只怕要错抛这宝贝了。”
武大少将信将疑,将爵中残酒倒掉,从潭中盛来清水,又尝了一下,这一次哪里有美酒味道,依然是清水,不由得大为迷惑。
文士见状,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神爵化水为酒的异能怎么因人而变。”侧头想了想,问武大少道:“当初官人购爵之时,说是爱酒之人,善饮之士,果真是这样么?”
武大少面上一红,慑懦说道:“我平素是滴酒不沾的,只是喜爱这只酒爵,才冒称是爱酒善饮之人。”
文士一拍大腿,大声道:“这就是了,酒神爵只有在爱酒之人手中才能化水为酒,越是善饮之士,酒味越是醇厚。官人不是爱酒之人而强充之,神器通灵,岂是易与,自然不肯在官人手中化酒。当时在智缘手中不能发挥出异能,想必也是如此。”
顿了顿又叹息:“当日小生出让神爵时就已声明,若非爱酒之人虽万金不易,就是基于此了。官人冒称爱酒之人,才至神爵失效,唉,小生也没办法了。”摇了摇头,就要转身离开。
武大少听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又说不出有些什么古怪,见他要走,想要阻拦,又不知找些什么理由,急得抓耳搔腮。
无邪在一直冷眼旁观,早已明白此中诀窍,贴近武大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要他的酒爵,专要他的青色葫芦。”
武大少仔细一回想,这几次确是经文士用葫芦倒入爵中的就由水化酒,而用它物注水则依然是清水,于是大声道:“这酒神我不要了,只要你那只青色葫芦。”
文士哈哈一笑:“倒底是名侠之后,察出了此中关窍,要不然武少局主又要被小生骗过了。”
无邪两个见他竟然知道自己的来历,都是一惊,齐声喝问:“你到底是何人?”
文士微微一笑:“小生生平最是爱酒,是以自己取名为陶醉,可是别人总是喜欢称呼我为‘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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