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和武大少说什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书不离手,酒不离口的文弱书生,竟然自称是挟万狼之众横行大漠南北,令人闻风而丧胆的狼王。
武大少大笑:“你是狼王?狼王周身如铁,力大无穷,会是你这副瘦弱模样。真是好笑。”
那文士陶醉皱眉:“那么,要如何才能让两位相信小生就是狼王呢?”
无邪也嘻笑:“我听说狼王统辖恶狼数万,你在这山谷里若是能唤来一只狼来,我就承认你是狼王。”陶醉叹气:“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小生原本只怕孩儿们无礼,惊忧了两位,才让它们退避三舍,两位一定要与之相会,小会只好让孩儿出来。”说着,忽然引颈长嗥。
陶醉长嗥曼长凄厉,令人毛骨悚然,声调正如昨夜那山岗上向月而嗥,发动狼群向宽州城攻击之声如出一辙。
无邪和武大少相顾失色,而令他俩更为震惊的是,随着陶醉这一声长嗥,山石后、草丛中、树林里突然涌现了无数恶狼,将无邪和武大少以以龙驹围定后,齐齐俯首贴耳向陶醉拜了下去。
那位忽狼忽人的贝先生也摇头晃脑的走出来,向陶醉深施一礼后,对着无邪二人捻须微笑。
陶醉:“这位贝先生两位是熟悉了,他是小生的军师。其实武大少和白少庄主当初见到贝先生,就应该猜出小生就是狼王,所谓‘狼狈为奸’,当初我二人共同设陷骗了武少千金,他即为狈,我便是狼。”
武大少回忆当时情形,果然是陶醉、贝先生二人一者设局,一者推风,才使自己上当,只是又怎么会知道大名鼎鼎的狼王竟会苦心来骗这区区千两银子。
无邪二人哑口无言之际,贝先生又躬身向陶醉禀告:“我们的狼人部队在柴将军的带领下,已经跟随明珠浪埋潜入清涧城,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狼王陶醉点了点头:“那么有劳先生率领孩儿们前去接应一下。”贝先生应声率群狼呼啸而去。
狼群虽然转眼走得干净,无邪的心跳得反而更加厉害,猜测不出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狼王要如何对付自己。
陶醉:“小生刚刚与西夏银川公主、明珠部浪埋族长、契丹王子相约,同谋清涧城,银川公主取其城池,浪埋族长要其兵械、契丹王子得其民众,小生获其钱粮。种世衡和智缘以为小生只为救女而来,设陷井相待,小生只能是将计就计了。”
无邪虽在惊惧之中,但听他如此图谋,也是愤怒,大声喝斥:“清涧城兵多将广,有金台相公、有我爹爹,你们想攻下城池,当真是痴心妄想。”
陶醉:“清涧城兵精粮足,城坚池深,加之种世衡智计无双,再得大侠金台、法师智缘相辅,原本是坚不可催。只是现在敌在城中,种世衡中毒,智缘、金台已被调虎离山,已是分崩离析了。我只想不到令尊白庄主恰逢其会,不过他独力也是难支。”
他跷首望向东方,面露微笑:“大战已经开始,清涧城城破在即了。”
武大少对着无邪叫道:“我来挡住狼王,你骑马快去找金台。”抽出腰刀,攻向狼王。
陶醉于劈面而来的钢刀,不闪不避,只在刀锋将至之时,举起左臂向外一拦。只听“铮”的一声,锋利的钢刀砍在他手臂上,如中铁石,陶醉臂上分毫未损,武大少却是被震得虎口发麻,钢刀被巨力反挫,脱手而飞——狼王果然如传说中的描述的一般:周身如铁,力大无穷。
陶醉用挡开钢刀,口中笑道:“两位可知我部下有支攻无不克的狼人部队,那里边全都是半狼半人的怪物,其中有一半是修炼未成人形的狼妖,另一半却是武林高手中了我的狼毒变成的狼人。你们就加入到其中吧。”右手成爪抓向武大少。
武大少曾亲见以种世衡之能,在贝先生毒爪之下尚成重伤,他武功绝不会高过种城主,而狼王更应远在贝先生之上,哪敢抵挡,急忙向后快步飞退。
而陶醉如影随形,如钢钩一般的利爪抓住了武大少的胸膛。无邪自觉得如果丢下武大少独自逃生,也显得太不讲究了,只好硬着头皮,拾起被震飞的钢挥刀劈向陶醉背心。
在这一刀之下,陶醉仍是毫发无损,将武大少提起来,张开大嘴,露出尖利牙齿,就要向他咽喉咬下。
无邪拚出老命,一连砍了他十几刀,陶醉一一坦身受了,回手将无邪也抓在手中,目光森然:“小朋友不必着急,小生把他变成狼人后,再来帮你变身,保你二人为人是一对,为狼也是一双。”
他正要用狼毒把无邪、武大少两个变成狼人,突听有人沉声道:“狼王陶醉,好久不见了。”
陶醉闻言心神震动,禁不住松开双手,放开了无邪二人。无邪转头看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眉清目朗的中年相公,正静静的看着狼王。谢天谢地,金台终于出现了。
陶醉深吸一口气,也静静的看着他,缓缓说道:“大侠金台,我们十年不见了。”
金台:“昔年在君山一役中,我见你夫妇二人情深意重,天良未泯,才手下容情,任你二人离开。相隔十年,如何还怙恶不悛,不怕再遭天遣么?”
陶醉恨恨道:“当年在君山之上,内子代我受你一掌,虽侥幸未死,却也身受重伤。过了一年,她为我产仔,引发旧疾,终于还是离我而去。从那一天起,我就矢志为她报这一掌之仇,今天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机会。种世衡中我狼毒,唯有用我之血才能解救,我知道你必定会来找我,就一直在此等候,做个了断。”
金台喟然一叹:“令妻为我先天功所伤,只要安心静养,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想不到她刚烈自负,冒险产仔以至失去了性命,这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顿了一顿,正色说道:“你也知道我是为救种世衡而来,只要你将他解救,我依然如当年君山上,任你北还。”
陶醉哈哈大笑,声音凄厉:“你肯放过我,我却并不肯放过你,今天你我二人只能有一人能够走出这山谷。”
金台摇了摇头:“我也刚刚经历丧妻之痛,不愿与你再争斗下去。”
陶醉大怒:“你以为我不是你对手,不屑与我动武么?我再给你引见几位朋友,看看今天能不能留得住你?”又一次纵声长嗥。
再他这一声长嗥之后,林中传来一声虎啸,风掠树动,一个手持开山巨斧的大汉从林中步出。
无邪见来人竟然是不久前还中毒欲死的龙虎双卫之一的虎卫雷行,欢喜叫道:“喂,你中的毒已经解除了,那个姓涅的小子呢?”就要迎上前去。
武大少却拉住无邪,低声道:“你看他有些不对劲,莫要再中了狼王的奸计。”
无邪仔细看那雷行,只见他原本慈和的脸庞变得狰狞扭曲,尤其是本来略显虚胖的身体,却隐隐露出坟起虬结的肌肉,变成了比那个火爆还要雄壮。而且他对无邪的话昂然不理,一双虎目血红了眼睛,只是紧紧盯着金台。
金台叹息:“雷行中了狼毒,已失去了原有的神志,变成了狼人,成为狼王的杀人工具,不复是昔日的龙虎卫士了。”
无邪骂道:“你这妖人,尽做伤天害理之事,早晚必遭天遣。”
陶醉微笑:“金大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雷行确是中了狼毒,但他遇火而亡,本来已是必死无疑。幸好他体内及时注入血蝠之毒,以毒攻毒,救了他性命。也因此改变了他体质神志。现在他已成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之体,半人半兽,成了一只大辽王子座前的战虎。”
他话音未落,空中又传来一声厉啸,一条灰影从半空滑过,肉翅一收,如一只硕大蝙蝠模样的灰衣男子落在城上,尖声道:“狼王说得不错,我就是蝠星,我师父飞天蝙蝠当下在君山死在你夫妻剑下,我和师妹翩儿流落塞北十年,为的就是等到今天是这样的机会,为师父报仇雪恨。”
蝠星的尖啸还回荡在山间,无邪耳边又传来一阵沙沙声响,转头看去,只见身后林间阴暗处慢慢现出一条人形。此时天已过午,太阳挂在当空,林间树影斑驳,这人影也随着婆裟的树影忽明忽暗,忽隐忽现。
“难道是鬼!”无邪骇了一跳,禁不住跳到了金台身后,偷眼去看。那人影才清晰起来,原来他所穿的衣服上下连体,手脚都包裹其中,花花绿绿的,唯一裸露的脸上画得也是五颜六色,站在树间,与周围树木相融,让人辨之不清。
他走出树林,身上衣服颜色也随着周围环境变化,又变成草地一样的青黄色。更古怪的是他的脸上原本应该长着眉目口鼻的地方竟然不现五官,全都是白茫茫一片,让人看了,禁不住一阵阵头皮发麻,身上直起鸡皮。
无邪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也怪不得他,这一日夜尽遇些古怪的东西,撞鬼了也不奇怪,没有遇到鬼才奇怪呢?
无邪躲在金台身边,也不觉得如何害怕,看着他古怪的样子,禁不住小声嘀咕:“真奇怪,竟然遇到个没脸没皮的怪物。”
那怪物听了,也不生气,静静的说:“我不能报杀父之仇,雪失国之恨,实在没有脸面对先人,你说我没脸没皮,也不为过。”
金台当年在洞庭君山,与妻子田灵素联手,大战邪派十大豪强,那狼王夫妻、飞天蝙蝠皆在其中,他们本人和弟子门人前来报仇,金台并不奇怪。只是眼前这个“没脸没皮”却从所未见,只见此人虽是掩去了本来面目,但语音清亮,年纪应该也不太大,莫非也是当年邪派十强之后么?
金台就问:“阁下是十强中何人之后?”
那人不说话,身体向下一蜷,变成了一只虎形,身上的衣服也随之化成了虎皮斑纹,他再站起身来向上一展,化为一截树村桩,衣服也随即成为枯干的树皮。最后左手一伸,指掌延展增厚,竟然结成个盾牌模样的龟甲,而右手五指合并,手臂伸展,化成了一根刺矛般的长牙。
无邪见他竟然能够将身体随意变化成动植物,进行化成为武器,直惊讶得合不拢嘴。金台一向是平静似水,此刻也为之动容,沉声道:“化身魔衣!原来阁下来自于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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