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涧中城与外城构造绝不相同,外城以民居商贸为主,城墙不是很高,墙体也仅以黄土夯就。中城却为设衙驻军而建,城墙高达十丈,墙体俱用厚重的青石垒成。陕北有谚:“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清涧城附近盛产石料,清涧中城用巨石建成,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坚城,以西夏军队投石机的威力也难以一举攻破。
此时天色已黑,攻城的夏军无法在黑暗中攻破坚城,只能暂缓攻势,将中城团团围住。清涧军民得以稍稍喘息,中城规模远不及外城大,而且多是军事建筑,由外城涌入的万余民众只能坐在街道和房前空地上休息。
白景泰将那异族女郎带到城中难民聚集的空地上,女郎充满感激之情,拜伏在地,口中不停的说着夷语。白景泰虽然是听不懂她的言语,料想定是感激的话,微笑着摇了摇手,重新抱无邪上马随同种谔进入清涧的官衙,杨绫儿、田真和她的母亲的灵柩也在这里,这里有重兵把守,算上是清涧城中最安全之处了。
无邪父子重聚,见到彼此无恙,自然是极为欢喜,虽只是一日不见,但身处乱世危城,也是倍感亲切,无邪拥在父亲怀中,暗想再也不能和他分开了。
而田真见父亲金台未能随无邪同时回来,很是难过,眼中眩然欲滴。
无邪宽慰她:“令尊武功天下第一,你不必为他担心。”见她垂首无语,又道:“我陪你做游戏,一同等令尊回来好不好?”
田真也是小孩子心性,难过了一阵儿又露出笑容,欢颜道:“我最喜欢捉迷藏了,我们就玩这个游戏。”
无邪正要陪着田真去玩,这时种谔着人将众人请到内堂,无邪知道他是想问自己种城主受伤之事,就将所知道的说给了他听。
种谔皱着眉头听见,还未等说话,眼见一轮明月正从东山后升起,今天正是九月十七日,月圆未缺,映得四下雪亮银白。被这月光一照,本来昏迷在床的种世衡突然一跃而起,张开喉咙,如狼一般向月而嗥。
种谔惊得呆了,田真吓得傻了,无邪吃了一惊,白景泰也是又惊又疑。白景泰和种谔正要上前查看,无邪忽然想起日间火爆所说,急忙叫道:“爹爹,种城主发狂变成狼人了。”
话音未落,种世衡已经血红也双目,从床上跃下向三人扑来。白景泰得了无邪的提醒,及时避开种世衡的扑击,挥臂打出一拳,他只怕无邪和田真为其所伤,这一拳几乎用尽了全力。种世衡中拳之后,摇晃一阵儿,跌倒在地上。
白景泰让惊呆了的种谔拿来绳索,捆绑异变成狼人的种世衡,可是种谔哪能制服自己的父帅,他说什么也不肯,反而大声喝令白景泰放开种世衡。
无邪正大声与之争论,躲在他身后的田真忽然说:“我知道了,他像昆仑奴一样要用定形针稳住形态。”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把金针,接连刺入被白景泰制服仍咆哮不休的种世衡的身体中。
让众人想不到的是,随着这十几根金针刺入,原本癫狂的种世衡竟然安静下来,他仿佛大梦初醒一般,茫然四顾:“你是谔儿,你们是?我这又是怎么了?”
众人正要解释,白景泰随身携带的蚩尤战鼓突然不击而鸣,白景泰惊道:“鼓响不祥,夏军攻城之前,这面鼓就是不击而鸣,此刻再响,难道又要有异变发生?”
而就在此时,清涧中城内接连响起了阵阵狼嗥,漫长凄厉,动人心魄。“城中怎会有恶狼进入?”除了护持父帅的种谔之外,其它人都冲出官邸前去查看。
就在清涧中城城门之前,最后进入中城的那队西域商人突然掀去了头罩的披巾,露出了一颗颗青须须的狼头,张牙舞爪扑向人群。
为首的一个面容如狼,体形壮健如虎,从驼马所负货物中抽出一根硕大的狼牙棒,只一棒就将守卫城门的宋兵打倒一片,狂吼:“狼人部队到了,打通城门,攻下清涧城!”
无邪日前曾听火爆说过,传说宋夏边界有游荡的狼人,他们不同于夸父部落后代的半兽人,而是白日为人,夜间成狼,残忍而好杀,是边塞各族的共敌。他们与半兽人的区别在于,半兽人都是单兵作战,不喜群居,狼人却一向是成群结队,行动时如大兵团作战。
这群狼人中有的是修炼未成人形的狼妖,有的是中了狼毒后变异的人类。但见它们形象可怖,动作凶猛,清涧守城兵士不敢撄其锋,纷纷退避。
无邪把狼王与西夏人订立契约,狼人充当了西夏人先锋的事情说给白景泰听,白景泰眼见清涧中城门就要为之洞开,忙大呼:“清涧城的男儿们,拿起你们的武器,保护你们的亲人,把这群妖怪消灭了!”
众兵士这才振奋精神,张弓拔刀,奋力与狼人搏杀。其时潜入城中的狼人不过百十只,守护城门的清涧城兵士数倍于敌,原本大占优势。可是这些狼人肌肤坚韧如革,不避兵矢,而招数迅猛,如武林高手,宋兵拦之不住,中城城门很快就被洞开。
城门一开,提前聚于城下的西夏士兵如溃堤洪水般涌入,清涧中城又要为之所破。
白景泰挥刀杀入敌阵中。杨绫儿拔出双刀护着无邪和田真,无邪突然夺下她的一把刀,纵身跃上龙驹,跟随白景泰而去。
白景泰和杨绫儿都是大惊,呼喝让他退到安全之处,无邪挥刀狂舞,运用金台输给他的先天真气,施展家传刀法,骑着龙驹纵横驰骋,数招间便斩杀了十来个人,夏兵畏其勇猛,攻势为之一缓。白景泰又惊又喜,也挥刀上前,与儿子联手抵挡蜂拥而至的夏军。
一狼人见了,向无邪飞扑而来。无邪一个“俯身上步撩刀式”,在马背上俯身,左手举刀上撩,立将这个狼人开膛破腹。寻常人类受此重伤,即便不死,也无再战之能。哪知这狼人竟然恍似不觉,落地返身又向他扑来。
无邪吃了一惊,举起右手刀去挡。而那只狼人还未扑到近前,突有一枝利箭射来,正中狼人咽喉,狼人翻滚而毙。
无邪抬头望去,只见一人白衣飘飘,从城门直冲进来,手中雕弓箭发连珠,将远近敌人一一射落。清涧城本是盛产神箭手之地,但无论快、准、狠,都无一人及得上他。
竟是周仁杰!
杨绫儿大喜若狂,欢呼:“杰哥,我在这里!”周仁杰收起弓箭,从背后取出长枪,横扫竖刺,将身前的西夏兵将挑落逼开,很快来到杨绫儿身边。
杨绫儿喜极而泣,两人劫后重逢,都是精神大振,刀枪并举,弓弹齐发,护卫着官衙重地,使攻入的夏兵难以愈越雷池。
这边白景泰和无邪持宝刀,跨宝马,冲入敌阵,父子二人联手,如入无人之境。狼人们虽皮坚劲猛,在二人刀下也是难逃亡魂。
为首的狼人即是狼王座下大将柴将军,他率众潜入城中,只等月明便里应外合,攻下清涧中城,本来城门洞开,大批夏兵涌入,中城就要被攻破,却为白景泰父子所阻。他眼见两父子勇不可当,提起巨大的狼牙棒迎上。
柴将军与贝先生同为狼王左膀右臂,一勇一谋,但见他身材高大如熊,而动作迅猛如虎,手持狼牙大棒,挟千斤之势冲来。
白景泰在左,施“举火烧天架刀式”,举刀封住柴将军的狼牙棒,无邪在右,施“力劈华山削刀式”,举刀竖劈而下。那柴将军本来足足高出无邪一倍,无邪乘在马上也没有他高,好在龙驹通灵,不等无邪下令,已经人立而起,无邪刀借其势,挥刀劈中了柴将军肩头。
柴将军中了一刀,被逼后退。可是奇异的是,他身上竟然鲜血也不曾流出,而划破的伤口极快愈合,如同丝毫未伤又向他冲来。
白景泰父子都是一惊,狼人中刀而不伤,岂非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就在这时,有人高声叫道:“无邪小子,狼人畏银,用小师我的银杖对付他。”
一根银杖被人飞掷过来,无邪接住了,看那掷杖之人竟然是佛印小和尚。他虽然大为奇怪小和尚是从何而来的,又不解其意,不过无邪几次见他有些古怪手段,就依言收刀挥杖,迎击狼人。
令人惊异的是,银杖钝头无锋,远不及钢刀锐利,但这些狼人虽不避刀枪,对这银杖却极为畏惧,勇猛如柴将军者,也为之退让。
无邪试着用银杖击中一只狼人肩膀,那狼人在刀砍枪刺下也未有伤损的肌肤,一与银杖相触,立即溃烂脱落,血流不止,那狼人呼嚎着翻滚在地。其他狼人见了,更是畏缩,有了这样一个专制狼人的法宝,无邪如虎添翼,驾着龙驹,在敌阵中左突右冲,将狼人们驱赶出城。
白景泰和周仁杰也率兵阻挡来敌,城外夏兵源源不断涌入城门,攻击力一浪高过一浪。清涧城军民皆知城门一旦失守,人人难以幸免,都生同仇敌恺之心,夏兵虽然势大,一时间也难攻陷城门,而宋兵想要夺回城门也是万分艰难,一时间,就在城门前这一块方寸地上,双方展开了肉搏血战。
作为内应的狼人部队虽为勇悍,却受无邪银杖所制,难以发挥出力量,而宋军中新加入了周仁杰、佛印等人,声势大振,渐渐夺回失地。
无邪耀武扬威的走在最前,一手力挺银杖,一手挥动宝刀,杖打狼人,刀斩夏兵,将敌军驱逐出城。堪堪攻到城门处,突见一条人影飞扑而来,他只道又是只狼人奋勇扑来,举起银杖向上迎去。
眼间白光闪动,耳听“嚓”的一声轻响,手中银杖竟被来人用刀削成两截。而那刀顺势而下,直向他的头颅劈来。
无邪毕竟经验不足,直惊得呆住了,多亏白景泰就在他身后,于间不容发的时机举起烈阳宝刀迎了上去。“叮”的一声轻响,两刀相交,白景泰被震得倒退数步,那人也被震得从半空中落到地上。
无邪死里逃生,凝神看去,只见来人麻衣披发,满面刀疤,形象可怖,竟然就是前夜在鬼市赛宝大会上当先登台鉴宝的那个大汉,他此刻手中所握的,静如秋水临渊,动如猛虎出柙,正是那柄被智缘法师评定为甲三等的宝刀“噬魂”。
麻衣大汉刀指无邪父子,厉声喝问:“你们非清涧城人,倒底是谁?”
白景泰深吸一口气,理顺被这一刀震乱的真气,缓缓说道:“在下大宋沧州白景泰,这是我的儿子无邪。阁下刀雄劲猛,应是当世豪杰,未请教尊姓大名。”
麻衣大汉叫道:“记住了,我就天下九羌之首,党项明珠部的浪埋族长!先杀其父,再灭其子。”双手握刀,向白景泰竖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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