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童下意识地朝着陈渊抬起手, 正要指认他就是“陈大师”,可是瞧了瞧他那一身古今混搭的装扮,靳童噎住, 抬起来的手转了一圈, 最后干脆利落地搭在茶壶握把上。
此时此刻,瞧着手里拿着手持吸尘器, 袖子挽得一边高一边低,并且大褂下摆胡乱别在牛仔裤里的陈渊, 靳童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世外高人的人设算是崩得很彻底了……
陈渊也很懵逼,一心沉浸在怎么哄妹子高兴的他, 压根儿就不记得还约了客户这事儿……然而多年积攒下来的忽悠经验也不是白白放在脑子里落灰的, 陈渊眼珠子一转, 把手持吸尘器顺到墙边, 在心里默默地倒数着“三二一”,再看向女孩儿时, 陈渊的那一张帅脸上满是热情, “哎哟!我们陈大师猜得真准,她让我手脚麻利点儿,说你一会儿就到, 这不刚要泡茶呢, 你就来了。”
噗通……靳童捏在握把上的手紧了又紧,一颗心也跟着跳乱了节奏。
他在说什么?我们陈大师?谁?难不成是我吗???
“是吗?”女孩儿瞧了瞧端坐在矮桌边的靳童, 又看了看着实像茶室招工招来的陈渊, 疑惑道:“大师不但会补梦, 还能预言呀?”
“略有研究,当然我们大师主攻的还是补梦啦!”瞧着女孩儿将信将疑的眼神,陈渊立马凑到女孩儿身边,小声道:“你别以为我们陈大师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你瞧她那打扮,那长相,那气质……普通人谁会捯饬成这样?”
“嗯……确实有些仙风道骨,不过……”女孩儿看着陈渊花白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觉得你更像补梦大师。”
靳童:“……”
“……”陈渊噎住,早这么说他也就不用演这一出了啊!然而这演都演了,哪里还能突然改戏的?
陈渊干笑道:“哪能呢?我只是陈大师的助手,这不还没出师嘛,平时就负责接接电话,扫扫地,顺带给大师当个保镖。”
陈渊弯腰找出鞋套递给女孩儿:“套上就行,不必脱鞋,姑娘你也别站着了,坐下来跟大师聊聊吧。”
靳童一瞬不瞬地瞧着陈渊把女孩儿引到矮桌前入座,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不但不是陈大师,她还是个除了茶道之外,性格内向到和陌生人沟通都还存在障碍的小姑娘啊!
这……她要说什么才能演好他即兴发挥的剧本?学着他原先的模样吗?那么……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怎么忽悠她的?那些词……又是怎么说来着?
女孩儿柔和地看着脸色煞白的靳童,笑着客气道:“陈大师,你好。”
靳童不争气地吞了口唾沫,想了半天也就回想起初见陈渊时,他对她说过,然而此时已经不能再说的话——
【姑娘请上座,边上有鞋套,不必脱鞋。】
“……”无奈之下,靳童只好什么也不说地朝着女孩儿微笑点头。
坐在一旁的陈渊在矮桌下朝着靳童竖起了大拇指,继而又朝着女孩儿叹了口气,嗓音里的哀怨说来就来,“实不相瞒,陈大师之所以需要我这个助手,那是因为……陈大师有难言之隐。”
女孩儿:“大师这是……怎么啦?”
靳童:“???”你开始表演前能不能给我看一下剧本???
陈渊:“难言之隐……难言……嗯……这是大师的短板,我不好明说,姑娘你仔细揣摩一下。”
靳童:“…………”好的,我懂了。
女孩儿眨巴着眼想了半天,才忽然反应过来,“大师是哑巴啊?”
“嘘!”陈渊瞪了女孩儿一眼,“虽说是短板,但是你也不能对大师这么不敬吧?”
靳童:“………………”
“不好意思,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女孩儿一个劲儿地朝着靳童道歉,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女孩儿唇角一闪即逝的笑意。
陈渊死撑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清咳一声,正色道:“所以,你对梦境有什么困惑就跟我说吧。”
女孩儿为难地咬了咬下唇,一双瞧着她怀里的法斗犬眼里,满是苦闷,“其实……我是带馒头来补梦的。”
馒头正是女孩儿怀里的法斗犬,据女孩儿所说,前些日子的一天下午,她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剧,馒头趴在一旁呼呼大睡,而后不知道它梦到了什么,馒头先是“呼噜呼噜”地叫了两声,接着四条腿就开始动了起来,像是在跑一样。
狗狗会做梦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奇怪的是,自从做完那一个梦以后,馒头整只狗都不好了,本来就苦大仇深的模样越发苦大仇深,食欲和精神也没以前好了,女孩儿自然是以为馒头生病了,然而带着馒头跑了三家云弄市最好的兽医诊所,各种检查做了个遍,除了偏胖以外,就没有查出其他的毛病。
生理没问题,可是自家爱犬还是病恹恹的,爱狗心切的女孩儿又到网上各种发帖发微博的求助,什么宠物心理学,营养学,宠物训导等等的专业人士猜测过来猜测过去,最后也都没能解决问题。
就当女孩儿心里的那点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微博私信,内容里是一个电话号码和一行简单而荒唐的文字——
【补梦师,可以让你家狗狗再做一遍那个梦。】
一开始女孩儿只信了一半,她相信馒头的问题或许就出在那一天的那个梦里,可是她不相信这世间存在能让梦同模同样再做一遍的人,可是看着日渐消沉的馒头,最后女孩儿还是咬了咬牙,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便给陈渊打了电话。
听着女孩儿絮絮叨叨地说完,陈渊凑到她怀里的法斗犬馒头面前,一脸探究地看着它。
馒头也伸长了胖得并不存在的脖子,够着头地使劲儿嗅着陈渊,而后……喷了他一脸的鼻涕水……
“……”陈渊揩干净了脸上的鼻涕水,又伸手拉起馒头的一只前脚,凑到眼前仔细地瞧着它那粉嫩粉嫩的脚掌。
陈渊细细地端详着馒头肉乎乎的脚掌,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继而陈渊又用食指在那粉嘟嘟的肉垫上轻柔地来回刮擦着,细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略显粗糙的触感,陈渊凝重地吸了一口气,试图把脚掌掰开来看看夹缝里的构造,却惹得保护爪子是天性的馒头一阵不满的低唬。
“……”陈渊收回手,一脸复杂地看着馒头,“我还……我们大师还是头一次接待不是人做的梦……”
陈渊转过头,朝着靳童装模作样地询问:“大师,你看……这狗的梦能补吗?”
虽然靳童听完女孩儿的叙述以后,心里是一百个好奇和一千个怜悯,可是靳童又不是真的补梦大师,她只知道补梦靠的是做梦时间以及汲取了造梦者梦境和执念的梦根掌印,她哪里知道这狗狗的掌印是不是和人的一样,可以准确无误的被梦根识别……
靳童扁着嘴,朝着陈渊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然而让靳童没想到的是,陈渊却朝着女孩儿摊开双手,“大师说不行,爱莫能助啊!”
靳童惊讶地瞧着陈渊,她明明表现的是不知道啊,怎么到他那就是不行了呢?靳童想了想又沮丧地垂下了头,既然真正的补梦大师都说不行了,那就真的是不行了。
女孩儿的目光直勾勾地锁着陈渊,生怕错过他的每一个面部表情,“你们是真的可以让人把做过的梦再做一遍吗?”
这一类的问题,陈渊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陈渊冷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扯出痞痞的笑容,“要不你先补一次?狗我不敢说,人嘛……至今还没出过差错。”
女孩儿:“确定之后做出来的梦和指定要补的梦一模一样?”
陈渊:“当然。”
“自信的表情是不会骗人的,我相信你,并且……”女孩儿瞥了一眼靳童,又朝着陈渊轻笑道:“你才是陈大师吧?”
陈渊:“……”
靳童:“……”
“偶像包袱人人有,只是你的比较重了一点,我可以理解。”一想起刚见到陈渊时他那副鬼样子,女孩儿笑意更浓了。
一直对自己的表演非常得意的陈渊却很是懵逼,“你怎么看出来的?按理来说她比我更像超凡脱俗的大师啊!”
“一进门的时候我是真的不确定你们谁是陈大师,只是直觉认为你更像一点,可是后来……你说她有‘难言之隐’,我就知道你们在骗我了。”女孩儿耸了耸肩,“因为我进门以前就听到她的声音了。”
陈渊:“…………”
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