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慧在临死之前, 摔碎了玉铃铛, 那清脆的响声传得很远, 不过须臾的功夫,慧央宫就被当值的禁卫军给围了起来。
苏慕渊穿着一身黑色武服, 隐在寝殿明间的房梁上, 眼看着外头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毕竟这皇宫里头不少人都认得苏慕渊, 他的身形过于高大, 体征也是十分明显, 此时他若想从宫里出去, 显然没有夜里那么容易了。
话分两头, 另一边, 周士清正与一帮朝臣在殿里议事,对于慧央宫发生的事儿,他现在还浑不知情。
这时,钦天监王仲律举着手里笏板,从右边出列,走到大殿的中央,躬身奏道:“臣夜观星象, 见紫微星有东移的迹象。此迹象不可小觑,一般都是预示着帝星发生变数,京城会有大动荡……”
“臣以为, 近日恐有不利于圣上的事儿发生, 若想要破解, 圣上需尽快立下储君。”
却说周士清登基改国号为“周”之后, 该赏该罚的也都一一处理了,将府上一干女眷册封了皇后与妃嫔不说,就连已经嫁出去的周桃儿、周妍儿也都各自被封了公主。甚至是其他几个庶子庶女也都授予了爵位。
反倒是周士清所有儿女当中,最为出众的周庭谨,还什么名头都没有地在外头漂泊,难寻其踪迹。
熟知周庭谨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主意拿的极定的人,饶是周士清这个做爹的,也没法子摆布他。
周士清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抬手冲着钦天监王仲律摆了摆,他偏头朝站在左边的一位身上绣有虎豹图样的玄色官服男子看了一眼,缓缓说道:“伏虎,你追查我那逆子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有什么消息了?”
“启禀圣上,臣特地吩咐京州各处出入的城门守卫严加盘查,但凡有疑似人物统统扣留,然而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各个关卡依旧没有动静儿,臣猜测,大皇子大抵还在京州之内。”身着玄色朝服的伏虎从左侧出列,他双手抱拳,朝周士清一拜。
“光守着城门有什么用?你应当加派人手在京州各城各县挨个、挨个地搜,尤其是那些不起眼的小镇子,最是需要仔细搜查,多花些心思,总能将那逆子的藏身之处找出来的。”几个月不见爱子,周士清也有些后悔当时口气太重了些。
“遵命!”伏虎垂首将双手抱于胸前,应了声之后,又退回到朝臣的队列中去。
这厢殿里还在商议要事,几个内侍从慧央宫到玉树殿,一路紧赶慢赶,待将那慧妃惨死的事儿、刺客尚未发现行踪的事儿一一禀告之后,周士清气得拍桌而起,并扬言掘地三尺,誓要将凶手揪出来千刀万剐自不提。
……
先前说到,阮兰芷和郑柔两个寻到村东头一户农家,又被家中妇人留住,两人好不容易顶着冷风出了林子,白白浪费了一天不说,还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打探到。
当然,也不是全然无收获的,比如那名唤天宝的小哥儿将她的珍珠耳坠子拿了去之后,却攒在手里,不曾交出来给他的娘亲。
到了夕阳西斜,暮色四合的时候,周庭谨一行人才打马从洛城回来,路过村东头的时候,他亲自登门来请阮兰芷二人回去。
虽然周庭谨知道阮兰芷打的是什么主意,却面色从容地只字不提,临走前还特地给那户人家留了一锭银子,妇人接到赏银,直笑的合不拢嘴,并兴高采烈地将阮兰芷和郑柔是如何来她家里的,二人其后在她屋里又待了多久的事儿,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这厢阮兰芷站在不远处看着周庭谨与那妇人亲切的“寒暄”,心知周庭谨恐怕已经买通了这整个村子的人。
“阿芷,咱们这是要回去了吗?”周庭谨站在堂屋里和妇人谈话的时候,郑柔和天宝两个正坐西间的炕上,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翻看着一本画质粗糙的小人图册。
“嗯,是要回去了,阿柔,你同天宝道个别,咱们这就走了。”阮兰芷一边替郑柔把鞋袜外的毛靴套上,一边冲天宝笑了笑。
后者见了,不由得呆了呆,然后红着脸儿垂下头去。
那天宝儿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却也分得出谁好看,谁不好看。
就好比说眼前这两位小姐姐,虽然瞧着是和村里头其他姑娘的穿着打扮差不离,可那气质与容貌,俨然不似凡人。
之前在门口的时候,为了阻挡风沙,两人都是用布巾子遮住了头脸,压根就瞧不出美丑。一旦显露了真颜,天宝和天宝娘的心情,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了。
眼前这位名唤阿柔的小姐姐,身形略高一些,也更丰腴一些,她生得肤如凝脂,面如春桃,明艳动人,容色天真,叫人瞧着就挪不开眼。
而那位悉心照顾阿柔的,名唤阿芷的小姐姐,身条纤细,娇小玲珑,她的模样儿则是更为精致些,若说她生的如何?那是眉如翠羽,腰若柳条,弱柳扶风,娇花照水,叫人瞧着就忍不住在心里疼惜起她来。
二人都是难描难绘的仙女儿,天宝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各有千秋,难分伯仲,竟是说不出谁更美一些。
临到走了,天宝儿自然舍不得二位姐姐,顶着风沙一直送到出了村子的小土坡上,还迟迟不肯回去。
阮兰芷回头瞧他还站在原地,于是又扭头往回走了几步,她悄悄儿凑到天宝的耳边,小声喃道:“小哥儿,这珍珠坠儿可要妥帖藏好了,等你爹爹带你去城里涨见识的时候,再送到赵家铺子里,到时候……定能换上一大笔银钱!”
天宝冲阮兰芷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他拍了拍胸脯,笑眯眯地道:“姐姐放心,我一定找那赵家换!其他铺子想跟我换我都不换的!”
五、六步开外的周庭谨见这一大一小两个嘀嘀咕咕的说着离别的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扬声提醒道:“莺莺,这地儿户外风沙极大,你身子又不好,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安置吧。”
“就这一会儿的,马上过来!”阮兰芷回头对天宝笑了笑,急走了两步,很快就跟上周庭谨与郑柔的步伐。
周庭谨表面看上去是个精通礼乐法度、文章教化的文雅人,实际上控制欲却极强,阮兰芷被他带到这村子里之后,他虽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的举动,可处处都着人盯着、看着她两个,一旦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儿,马上就不动声色地把阮兰芷周围的隐患处理的干干净净。
实际上,不光是周士清在私底下派人寻找爱子,南边的尉迟曜,以及北边的苏慕渊,都悄悄儿地派人潜入京州,到处寻找阮兰芷和郑柔可能被藏起来的地方。
阮兰芷忆及这两个月来,已经换了五个村子,只觉背脊发凉、遍体生寒。周庭谨盯的这样紧,如此下去,她和阿柔压根就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当然,周庭谨这人也的确是个君子。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日,阮兰芷不止一回地从他的眼睛里迸射出的热烈光芒里,察觉到了他对她的渴望。
那种想要她的强烈渴望,阮兰芷在上辈子的时候,就从苏慕渊的眼睛里见识过。
周庭谨非常善于察言观色,一旦阮兰芷有任何抗拒的情绪出现,他都能死死压住自己的感情,在未经她允许的情况下,周庭谨依旧能够把持住自己,不碰她分毫。
实际上,越是这样心性坚韧的男人,越是执着,一旦他认定了什么人,那是轻易不肯放弃的。
相较于周庭谨,苏慕渊这厮便直白的多了,不管是曾经还未成亲的时候,还是两人成婚之后,苏慕渊每回见着阮兰芷,都跟饿狼见着鲜美嫩肉似得,哪回不狠狠儿地啃个精光,是决不肯罢休的。
所以在这个世上,讲道理的人总是吃亏,反倒是那不讲道理的人,总能占到大便宜……
只不过苏慕渊这人也并非全然是个不讲道理的,他就算手段再强硬,也不会对阮兰芷隐瞒什么,除了在床笫之间蛮横无理之外,平时相处时,他也是给予了阮兰芷十足的尊重。
阮兰芷能够感受到,苏慕渊的确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将她捧在手心上疼宠。
周庭谨这人行事处处都透着小心和谨慎,同阮兰芷说话的时候,大多也是说一半,留一半,不该让她知道的,绝不让她知道。
等回了树林子后的土屋里,周庭谨领了个看上去十四、五岁,身体结实、面色红润的丫头来敲阮兰芷的门。
“莺莺,这位姑娘名叫翠红,她是这个村子里长大的人,翠红熟悉这儿的一切。”周庭谨出言介绍道。
“这些日子我比较忙,倒是疏忽了你们俩,今日正好找个本地的丫头陪着你们,我倒也能放心些。”周庭谨挑了个木凳子,刚刚坐下就开始为阮兰芷介绍他买来的丫头。
翠红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美人儿,盯着阮兰芷呆愣愣地看了好半响,直到周庭谨催促道:“还不快给你家小姐行礼。”
那翠红也是个实诚的姑娘,听到周庭谨这样一说,竟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坚硬又冰冷的地板上。
阮兰芷惊了一跳,赶忙叫她起来。周庭谨见翠红这丫头毫无规矩,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并对着阮兰芷有些歉然地道:“这穷乡僻壤的,也买不到什么伺候过大户人家的规矩丫头,先将就着吧。”
“周大哥费心了。”阮兰芷点了点头,如今她心里门儿清,周庭谨找这么个丫头来,不光是照顾她们的生活起居,只怕也有看住她们的意思。
“抱歉,这些日子以来,你们身边连个使唤的丫头都没有,是我考虑不周了,往后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翠红去做。”
“这丫头虽然不懂京城里的那些规矩,可她是个勤快人,你们有什么要求和习惯,多多指点翠红一下,时间长了就教会了。”周庭谨似乎是为了消除阮兰芷的戒心,又刻意多解释了两句。
之后的日子里,这翠红寸步不离地跟着阮兰芷和郑柔,周庭谨等人则是时不时地就往洛城去办事,阮兰芷虽然心急,可面儿上却不敢显露。
这般别别扭扭地又过了几天,马上就到阮兰芷十五岁的生辰了。
按照术朝祖制,女子十有五年,笄而字之,许嫁者用醴礼之。
若是门阀大族,即将及笄的女子则需进祖庙,并请宗室里资历最老的教仪嬷嬷来祖庙里,教女子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诸事。
只不过阮兰芷在半年前就已经嫁给了苏慕渊,出嫁之前,早就行过笄礼,因此以上这些规矩,自然就不适用了。
可周庭谨显然不这样想,在他的思维观念里,固执地认为着阮兰芷一直是被强迫着嫁给苏慕渊的,并非她自己所愿,因此这桩婚事根本就不算是一桩良媒。
周庭谨与阮兰芷相处了几个月,始终是发乎情,止乎礼。
两人的关系似乎始终隔着一座屏风,为了打动阮兰芷,周庭谨尝试过各种办法,可每回周庭谨想进一步的时候,阮兰芷马上就会退到屏风后面去,龟缩不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阮兰芷生辰的前五日。
为了给心上人庆生,周庭谨特地去洛城挑选了一些精致的首饰和衣物。
虽然这洛城里贩卖的翠玉珠宝成色普通、款式老旧,压根就没法跟京城的金银玉器铺子里那些琳琅满目的时兴款式相比。
可周庭谨为了心爱的姑娘,甘愿冒着被人盯上的危险,频繁地往返洛城与村子之间的这份心意,还是叫人感动的。
因此,随着阮兰芷的生辰到来,周庭谨近日来一直往洛城跑的谜底,也被逐渐揭开了。
当一辆辆牛车将这些周庭谨为阮兰芷置办的贵重“嫁妆”拖回来的时候,村子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妇人与孩童,毕竟在这样一个闭塞的小村子里,大家的生活都很拮据,娶妻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过日子,村里人实在,像是阮兰芷这样太过漂亮柔弱的小娘子,没人会愿意娶,毕竟这样的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就算只找她生个孩子,都得担心会不会累坏她。
像周庭谨这样大手笔的花钱,对于村里的人来说,那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儿。在村里人的观念里,娶媳妇自然是能省则省。没有哪一家会因为成亲,特地上城里花大把、大把的银子打造这么多新家什。
而周庭谨这种模样俊俏,又情真意切的痴心美男子,那简直是世间罕有,他这番行径,自然也收获了不少村里姑娘的好感。
未许人家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恨不得周公子心仪的对象是自己,就算不能成为他的心上人,给他当个没名没分的外室,那也是甘之如饴。
而周庭谨为了打动阮兰芷,他做的事儿可不仅仅只是这些。
周庭谨认为,阮兰芷十五岁的生辰,应该还要有一些难忘的、特别的仪式。
她就应该像其他未出阁的姑娘那般,再重新办一个笄礼,然后自己再在行礼的当日下聘,周庭经想让阮兰芷像一位清清白白、冰清玉洁的姑娘一般嫁给他。
为了给阮兰芷制造一个好名声,周庭谨甚至还特地从洛城里请了一位有德才的女长者,来阮兰芷的“笄礼”上做正宾。
却说这位女长者吴氏,是洛城里一个世家里的冢妇,周庭谨也是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得到了她的应允。
对于正宾,还要以笺纸书写请辞,并在行礼前三日派人去洛城。
虽然这个小村子里都是些没读过孔孟的粗人,可他们也知道没有长辈准许的情况下,姑娘嫁了汉子,那叫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的“野、合”,是为世人所不容的。
关于这一切,周庭谨都是瞒着阮兰芷在悄悄进行的,他打算等到她生辰当日,行过笄礼之后,再当着众人的面儿下聘求亲。
按照祖制,要及笄的姑娘前三日开始戒宾。为了应景,周庭谨吩咐翠红镇日在屋子里守着阮兰芷,好叫她哪儿都不能去。
周庭谨是个十分守礼的人,两人虽不能相见,他倒也能耐得住寂寞,毕竟他连心上人嫁过人都不在乎了,也不差这点子时间不是?
而这厢阮兰芷见不着周庭谨,虽不知道是为什么,却也觉得大松了一口气儿,如今时局不好,自己的身份又尴尬,随便乱跑肯定容易招惹祸事,她也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依靠这周庭谨的,只不过瓜田李下,她一个小妇人,总得避嫌不是?
一个嫁过人的小娘子,隔壁住着一位未成亲的男子,就算两人清清白白的什么都没有,一旦传出去,那能说的可就太多了。
尤其是这样的才子佳人,总给人一种缠杂不清的感情在里头。特别是……在阮兰芷明明知道周庭谨对自己别有用心的情况下。
闲话少叙,说回如今。
笄礼这个事儿,为了瞒住阮兰芷本人,周庭谨可是下了一番大工夫的。
只不过纸毕竟包不住火,察觉到异常的阮兰芷,还是知道了真相。
而泄露秘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庭谨自个儿找来看住阮兰芷的翠红。
却说这翠红是个未嫁人的姑娘,她在心里对这些情啊爱的非常向往,阮兰芷又是个心思缜密的,就算翠红再怎么小心翼翼的隐瞒,还是被她轻易地套出了话。
当翠红一脸艳羡地和盘托出周庭谨要为她大肆操、办及笄礼的时候,阮兰芷却只觉得这简直是荒诞无稽的事情。
阮兰芷当初在阮府出嫁的前一天,就已经行过一个简易的笄礼了。
在术朝,笄礼与冠礼是差不多的成人仪式。
笄礼上,大抵就是让阮兰芷穿着十分素净的襦裙,再当着正宾的面儿初加上发笄和罗帕,再是发簪和曲裾深衣,最后又加了钗冠和阔袖长裙。
“三加”之后,还要给及笄的姑娘取“字”。这及笄礼就算大成了,实际上这就类似于一个少女穿衣打扮的过程一般。后来祖母特地给阮兰芷取了个“字”,叫做玉瑶。
实际上,这玉瑶二字,并不是小万氏替阮兰芷取的,而是苏慕渊暗中递过来的笺上写的字。
玉瑶二字,取自“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像阮兰芷这样天姿国色的人儿,如果不能在西王母的居所群玉山见到,那就只能在仙女的瑶池台里才能得见。
这件事儿虽然没有广发群贴,可手眼通天的周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在术朝,十四、十五岁的姑娘出嫁,都是很正常的事儿,有些姑娘因为族里需要联姻,甚至在十二岁不到的年纪里,就早早地嫁人了,而在出嫁之前行笄礼,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阮兰芷想不透,怎么现在又还要再办一次笄礼了?
整整一个上午,阮兰芷都面色凝重地坐在窗边想着心事,郑柔和翠红见她面色不好,也都不敢上前打扰。
十五而笄只是个笼统的说法,实际上笄礼真正的作用仍是跟女子成亲有关,笄礼是出阁的姑娘们许嫁之后,出嫁之前所行的一个礼节。
阮兰芷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就算她今日过十五岁的生辰,可哪有给已经行过礼、嫁过人的小娘子再行一次及笄礼的?
难道?她还能再一次嫁人不成?
想到此处,阮兰芷蓦地就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惊得心儿扑扑直跳,脑海里已经掀起了惊天巨浪了。
屋子里的郑柔和翠红两个见阮兰芷突然做出这样突兀的动作,也纷纷停下了手边的事儿来瞧她。
“阿芷,你怎么啦?是凳子上长了蒺藜吗?怎么我这个凳子上什么都没有呢?”郑柔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姑娘,不管是什么样恶劣的境况,她都能自得其乐,就比如现在,她完全不懂阮兰芷的烦恼,甚至还学着阮兰芷的动作,从凳子上站起身来,然后蹲下去在凳子上又摸又拍的,不一会儿,又来摸阮兰芷坐过的椅子。
“奇怪?你这凳子上和我的一样,什么都没有呢!”郑柔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着,好看的秀眉不由得拧在了一起。
“阿柔,我刚刚在同你顽笑呢,其实呀,我这凳子上是什么都没有,我就是,就是吓一吓你。”阮兰芷惊魂未定地抚着自己的心口,强颜欢笑地回答了郑柔的问题。
如果,如果……真如她想的那般,周庭谨若是执意不顾世俗的眼光要娶她,那她该怎么办?
阮兰芷越想,越是脸色发白,此刻,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想不到任何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她甚至想过同上一世一般,在周庭谨强迫她之前自裁,以示清白。
很快地,阮兰芷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死了又能怎样呢?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况且现在又不似上辈子那样的绝望,郎君死了,自己被苏慕渊强、占去了身子,最可悲的是,自己被设计陷害的时候,心里竟然一点儿都不恨他,想必在那个时候,苏慕渊就已经在自己心里占据了小小的一席之地了吧……
可惜的是,阮兰芷那时候被羞耻蒙蔽了双眼,一直未能看清自己的心。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儿,如果她死了,郑柔该怎么办?这傻姑娘什么都不懂,本来周庭谨好几次都打算把她送走,若不是自己执意拦着,说是想找个人陪着,只怕就真的见不着这天真的傻姑娘了……
而阮兰芷为何会如此护着郑柔?不得不说,这两人也是有一些奇妙的缘分。
阮兰芷和郑柔初次见到彼此的时候,就有些亲切而又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微妙,却又说不上来,就好像两个认识了许久的人,又忘记了彼此的存在,直到两人再次相见之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再一次的涌上心头。
由于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阮兰芷不惜放下身段求周庭谨把郑柔留了下来,之后的好几个夜晚里,因为缺乏安全感,她们两个开始同榻而眠。
这两个头靠着头,手拉着手一同入睡的女子,竟然做起同样的梦来。
曾经一直困惑着阮兰芷的那些事情,开始在梦里不断的重复,苏慕渊幼年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过去,以及他为何会变成如此阴鹜冷血的人,上辈子阮兰芷死后,苏慕渊的血腥疯狂……
梦里的种种,都让阮兰芷对于苏慕渊那些不可告人的事儿有了新的理解。
这也是为什么阮兰芷这一世更加地珍惜自己的原因,死过一次之后,对于曾经执着的事情,也就不再那样执着了。
阮兰芷十分笃定,冥冥之中,她与郑柔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现在她想要好好儿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郎君不再变成上一世那个孤单而又疯狂的苏慕渊。
……
生辰的前一日,周庭谨再次恭请正宾,遣人以书致辞,意在提醒吴氏明日一定要到场,也算是表达对吴氏到来的重视。
且说这洛城一隅的小村里砌的都是土屋,但阮兰芷与郑柔的居所,却是有好几间房的宽敞大屋子,这已经算是村中的“豪宅”了。
翠红这村丫头是个死心眼儿,答应了周庭谨替他看守阮兰芷,那就真是两只眼睛时时刻刻地放在阮兰芷的身上,不管阮兰芷去干什么,她都寸步不离的跟着,那黏糊劲儿,连郑柔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翠红,你别老跟着阿芷了,你没看到她现在整个人都瞧着不太舒服吗?”郑柔生气地说道。
郑柔是个乐观天真的性子,逢人便笑,从来也不同人脸红,纵使在平阳伯府里被几个姐姐欺负了,她当时虽哭得厉害,可没过一会儿吃几个果子,睡上一觉,就全都忘记了。
因此她很少对人用这种口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