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驯娇记(重生)

宗术铁骑破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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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 人总不能太过自私, 自从阮兰芷来了连城之后, 苏慕渊已经拘了小娇妻很多天了,他总不可能把她关在深宅院子里头一辈子吧?

    那和上辈子欺负她的恶劣行径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得不说,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苏慕渊一直对阮兰芷很执着, 也抱有很深的感情, 只不过现在他懂得了一个道理:攥得越紧, 手中的沙子流得越快。

    不论独占欲多强烈, 或是多不甘愿, 他总要给小娇妻留一点儿空隙, 这样方能长久。

    苏慕渊在巷子的角落里找了条长木凳子,侍卫们见状,赶忙上前拿自个儿的衣袖擦了又擦,阮兰芷见那凳子还算干净,正待要坐,苏慕渊却又率先一步将自个儿的披风解下垫在上头,然后才护着阮兰芷坐了下来。

    几个侍卫见将军如此心细, 惊得差点子连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这还是曾经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塞北阎罗吗?

    好端端的一个糙汉子,碰上自家小娘子之后,通身戾气收敛得干干净净不说, 连性格也是大变, 那动作、那眼神, 都快变成一个温润如玉、善解人意的公子哥儿了!

    诶, 真是惹得他们没眼看……

    等两人坐定了之后,侍卫们又不知从哪儿抬了一张小方桌来,仔细擦干净之后,才把先前买得各式各样的吃食都一一呈了上来,角炙羊腰子、烤鹿脯、炙驼峰、炙烤羊肉,当然还有先前说的烙羊大排以及烤馕饼,撒上只有北方才生长的茴香籽,焦香四溢,肉嫩味鲜,种种美食,不一赘述。

    其后又有人搬了一坛子酒来,大老远地就能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酒香,还未上桌,阮兰芷光是闻着那味儿就已经觉得有些微醺了,想必是极烈的烧酒。

    这便是北方特有的“烧刀子”酒了,有道是:严冬烤肉味堪饕,大酒缸前围一遭。火炙最宜生嗜嫩,雪天争得醉烧刀。

    炙烤鲜肉配上烧刀烈酒,大口喝酒,大块啖肉,这才是痛快的吃法,也是豪爽的北方人最爱的吃法。

    苏慕渊从盘子里取了一块肥瘦适中的烤羊肉放在馕饼上,又用小匕首将馕饼切成小块喂到阮兰芷的唇边,轻声哄道:“我的乖娇娇,你尝尝看。”

    阮兰芷秀秀气气地咬了一小口,刚吃进嘴里,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霍地迸射出璀璨的光芒来,阮兰芷虽没有说话,可苏慕渊瞧她那俏生生的小样儿就知道她肯定是爱吃的。

    羊肉烤出来的肉汁渗到了馕饼里,两者的味道融合得极好。

    苏慕渊笑了笑,伸手过来替阮兰芷抿掉了唇边的肉汁,又凑到自个儿的薄唇处舔了舔,然后问道:“怎么样?娇娇可还喜欢?”

    阮兰芷只顾着咀嚼了,哪里有空搭理他。苏慕渊见她不搭理自己,倒也不恼,只径自拍开了酒坛的封泥,仰头灌了一大口烧刀子。

    薄脆的铁炉烙饼配上烙烤的焦黄油亮的羊肉,上面还撒了些辣椒末子、盐粒、茴香籽和西北特有的一种香料——孜然,羊肉烤得不腻不膻,鲜香可口,饶是阮兰芷这种胃口小又不爱油腻的人,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稍后苏慕渊又着人买了些蒸枣饼、梅花糖糕、包了果馅的滴酥和乳酪奶酥等等北域特色糕点,统统都是买来带回去给小娇妻吃的。

    夫妻两个这厢正坐在巷子隐蔽的角落里吃着各类美食,不一会儿的功夫,一道黑影子从墙后翻了过来,那男子走到苏慕渊的面前,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打了个稽首:“主子,有事禀报。”

    阮兰芷被突然冒出来的男子给吓了一跳,她差点子就要叫出声来,幸亏苏慕渊眼疾手快,他揽过小娇妻的腰肢,一边柔声细哄,一边蹙着眉头问道:“所谓何事?”

    那男子张口说了许多话,可声音竟是细若蚊呐,阮兰芷看他嘴皮子动的飞快,却连一句话都没听到。

    这是虎翼军斥候的一项本事,专门防止有人窃听的。

    苏慕渊细细听罢,沉着一张脸站起身来,他朝几个侍卫道:“把桌上的吃食收一收,你们送夫人回府罢!”

    说完这些,苏慕渊又俯身替小娇妻拢了拢衣领,一双深邃的褐眸中略带了一丝愧疚,他说道:“说好了今晚上陪你过节,可营里有些事儿正等着我去处理,怕是只能爽约了,阿芷先回去,今夜先欠着,郎君下次再补偿你,乖。”

    阮兰芷见状也不纠缠,只点了点头,说了句“万事小心”,两人就各自去了。

    ………

    光州,尚城

    话分两头说,如今这南部尉迟曜和中部的周士清正打得不可开交。

    却说那尉迟曜的麾下,有一个极有军事天赋的幕僚,后来世人称他为“玉松公子”。

    此人正是薛泽丰。

    当日薛泽丰跟随张宗术率五万人马兵临光州尚城,然而城中屯兵八万,两者兵力相差悬殊。

    饶是如此,尚城都尉却不肯应战,只封锁了尚城,不许人进出。

    照理来说,五万对阵八万,这尚城的屯兵几乎多出张氏大军的一倍,且城中兵马粮草皆十分充裕,如此大的优势,本该迎战,可这尚城都尉却迟迟不肯出兵。

    张宗术的兵马在城外守了三日,如今正值岁末,将士们宿在天寒地冻的野外整整三天三夜,任是铁打的身子,只怕都有些扛不住了。

    张宗术跟随苏慕渊在外征战多年,心知这尚城都尉只怕是在打消耗战,他躲在城里龟缩不出,只等他们这些围城大军粮草耗尽,这都尉再出来捡个大便宜。

    张宗术已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却又没个好办法解决此事。

    这天夜里,薛泽丰出了个歪主意,他让张宗术趁夜用轻功将他送进城里去,不出一天的功夫,他保管能叫张小将军攻下这座城。

    文武自古相轻,张宗术本就有些瞧不起这薛书呆,现在他竟然要求单枪匹马去敌城“送死”,张宗术自是不允。

    软磨硬泡半天,薛泽丰执意要去,张宗术被他缠得更加烦躁,心想我自陪他同去,万一有个闪失,我也好带他回来。

    是夜,张宗术提溜着薛泽丰的衣领跃上城墙,那城墙建得足足有两层楼高,薛泽丰立在墙头,吓得俊脸惨白,却又不敢出声。

    张宗术最是不耐烦看这种没用的小白脸,可来都已经来了,总不好再反悔把人丢在这儿吧?

    二人进了城,街道上一个人影子都没有,民居统统都门扉紧闭,角门上连灯都不留一盏。

    这天寒地冻的,他两却连个去处都没有,张宗术恨恨地剜了这净出馊主意的薛泽丰一眼,拉着他往那街道北斜角走。

    往北走又遇到一座桥,张宗术也不往桥上走,偏偏拉着薛泽丰往桥洞里钻,过了桥洞就能看见了几家瓦子了。

    瓦子里头撘有棚子,棚内又设有勾栏,薛泽丰数了数,想不到这斜街桥洞后面的瓦子勾栏大大小小竟有十几家!

    “你个书呆子,还愣着干什么?这大半夜的你非要来尚城里头,旁的地方也没法子歇,不就只能歇在这儿了吗?”张宗术嗤笑一声,拍了拍薛泽丰的肩膀。

    却说这张宗术,自小生长在京城里,他从小就是个混世魔星,才十岁的年纪就跟着几个狐朋狗友上烟花柳巷玩女人了,别看他今年才二十的年纪,却早已是个混迹风月场所的老手了,不管去什么城镇,哪条街上有女支馆,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薛泽丰是个正派公子哥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太学里读书,让他自己来这尚城里,他是肯定找不到路的。

    张宗术说完,就拉着薛泽丰钻进了一家点了大红灯笼的小院子。

    如今战事连连,出来寻欢作乐的人自然少了许多,这些个姑娘一见有人来,立即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又见是两个面如冠玉、身如玉树,一文一武俏郎君,真是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伺候他们才好。

    这张宗术一旦进了窑子,那可真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个膝盖上各自坐了个身姿窈窕的姑娘,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而那薛泽丰则是推三阻四,不敢叫姑娘近了自己的身。

    出来做皮肉生意的,自然是能多一个客人就多一个客人,老板娘见薛泽丰拘谨地枯坐着自斟自酌,赶忙又带了一帮姑娘走过来,嘴里还说着些俏皮话:

    “春香楼里姑娘好,一个倒比一个娇。”

    “有春娘,有红袖,琴儿、金娣和娰玉。”

    “杨柳细腰扭得好,眉眼含情最是俏。”

    还未等薛泽丰说话,厅堂里已经有其他男子搂着姑娘哄笑了起来。原来这老板娘嘴里说的五位姑娘,正是这春香楼最受欢迎的五位美人儿。

    那张宗术笑眯眯地朝薛泽丰说道:“薛老弟,我看你还是赶紧儿挑一个吧,不然这帮子姑娘今晚该睡不着了。”

    薛泽丰心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反正上哪儿都是睡,在这勾栏院里头春宵帐暖,总好过在外头吹冷风的强,他先选个姑娘,大不了不碰她,银子照付,晚上能有个歇息的地方就行。

    这样想着,薛泽丰就指了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沉声道:“就她吧。”

    “哎哟,我说公子,你可真会选,娰玉姑娘可是我们尚城都尉大人的心头肉儿呢!刚刚都尉大人还在这儿听娰玉唱曲儿来着。”那老板娘笑得是花枝乱颤,见牙不见眼,她笑了一会儿又道:“咱们娰玉姑娘可不伺候一般人,您还是换一位姑娘吧。”

    实际上薛泽丰不过是看这个娰玉娇娇小小,楚楚可怜的样儿同莺莺有些相似,这才选了她的,想不到还歪打正着了,于是说道:“那我倒是更想听听娰玉姑娘的曲儿了。”

    薛泽丰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黄澄澄的术福金元宝来。

    却说这周士清自打建了伪周朝之后,一门心思扑在夺取封地上,各州现在仍是以术朝铸的元宝为流通货币。

    而这个术福金元宝,正是术朝天福年间造的金元宝。

    那老板娘见到这么大一锭金子,眼睛都放光了,哪还有不应的?赶忙叫大茶壶(龟、公)引两位公子去厢房里听曲儿。

    那薛泽丰却摆了摆手,说道:“就在这厅里唱吧,好叫其他客官也能听听娰玉姑娘这‘仙曲妙音’。”

    却说这娰玉是个穷秀才的女儿,能歌能舞,还略懂些诗画,也算得上是个才女了,奈何她那秀才爹嗜酒,后来在店里赊了酒钱又还不上账,老板就把他女儿卖到春香楼里抵债。

    如今娰玉可是春香楼里头叫价最高的姑娘,等闲不肯出来唱曲儿,今个有散财童子叫她出来献艺,对于这些逛女支楼的男子们来说,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儿。

    是以男人们听到风声都凑了过来,包括二楼厢房里正在办事儿的男女都忍不住打开了窗户,就是为了能够听得仔细点儿。

    薛泽丰见厅里的人越聚越多,反倒淡定了下来——

    ……

    这一夜之后,尚城里开始流传一则消息:说是北边儿的天策大将军已经打到了周帝的老巢,周帝无暇自顾,已经要放弃光州地界了。

    天策大将军本就是术朝第一猛将,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都信以为真,以为周朝要亡了,噯,这可怎么好?接下来就该他们倒霉了。

    过不多久,就又传来了一则消息:前朝皇帝尉迟曜又带了十万兵马来与张宗术小将军汇合,意在拿下尚城。如今城外十里统统都是张小将军和尉迟皇帝的人。

    那尚城里头的人听到风声,吓得收拾包裹细软,直往城门处奔,偏偏这都尉下了死命令,决不许一个人出城,于是乎城里的老板姓与官兵们就开始闹起来了。

    消息越演越烈,如今尚城中的百姓都无心做事,担惊受怕,人心惶惶、乱作一团,那都尉也开始动摇了,辅佐他的军师甚至还撺掇他出城投降。

    就在这时,薛泽丰才拉着张宗术说:“你现在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北门,再把多余的胄甲头盔都挂在西北方的小树林子里,造成有人埋伏的假象。”

    张宗术一一照办,那都尉登上城门看了,城下密密麻麻都是人,而那不远处的小树林子里也黑压压的都是人头,他吓得干脆就开城门投诚了。

    就这样,张宗术和薛泽丰两个不废一兵一卒,拿下了光州尚城。

    不得不说,这薛泽丰的确是个有头脑的,去尚城的窑子里造了两夜的谣,攻破了尚城老百姓的心理防线,轻轻松松就把尚城给收入囊中了。

    实际上,越是这种青楼女支馆子,越是传播谣言的好地方,男男女女办事的时候,防备心最轻,说的话也最容易被相信。

    而光州的其他城池听到尚城被占,就算再派兵来救援,也都太迟了……

    ……

    连州首府,苏宅

    这时,屋外正飘着鹅毛大雪,几个小丫头正围坐在炕桌前,听着剑芳说着南边的战事。

    “想不到薛家公子果真有两把刷子,这样看来,咱们回京城是指日可待了!”梦香一边抚掌称快,一边说道。

    坐在正中间的阮兰芷闻言,只是笑了笑,她替郑柔抚了抚耳边的发丝,柔声问道:“阿柔,你想不想你曜哥哥呀?”

    郑柔正在吃绿萍递给她的糖饼,听到阮兰芷说“曜哥哥”三个字的时候,急的眼泪簌簌直落:“阿芷,我好久没有见到曜哥哥了,我想他想得这里天天都疼。”

    郑柔说着,拿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别哭,别哭,你很快就能见到你曜哥哥了……”阮兰芷一边取了帕子出来替郑柔擦拭,一边细声安慰道。

    待郑柔情绪稳定了,阮兰芷转头去看窗外飘飘洒洒的大雪,她暗自在心中感慨道:连城的冬天越发寒冷了。

    自腊月初八夜之后,苏慕渊再也没有回过府。

    如此又过了几日,城外有战讯传来:尉迟曜与张氏父子一口气攻下光州七座城池,周士清大怒,调动封州大军前往光州支援。

    自此,不少文官与低级武官都自发反抗周士清的□□,各地自发起来反抗周士清的人马纷纷和尉迟曜会师,术朝南部与中部各地陷入混战。

    时间很快就走到了年尾,如今各地都是战事焦灼、烽火连天,而连城一方灯火繁盛,庆二十四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