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驯娇记(重生)

造杀孽娇妻汲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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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慕渊动作轻柔地替阮兰芷拭掉唇边的血迹, 随后又唤来剑英等人尽快为阮兰芷整理些出门穿的衣物及路上所需的用品之后, 便搂着昏迷不醒的阮兰芷去净室清理了。

    阮兰芷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苏慕渊似乎并不惊讶。

    一年前苏慕渊返回木獬谷为小娇妻求养元补身药丸儿,当时他的师傅木獬真人就曾说过:“正所谓强极则辱、慧极必伤, 你上辈子利用血石强行逆转此女子的命运, 做下有违天理之事, 加上你这一世又是破军星、武曲星双强做命, 杀孽太重, 往后你若是不为她积点儿福泽, 你那心上人恐有寿数变短之虞……”

    苏慕渊闻言, 神色一紧, 长袍一撩,双膝跪地朝着木獬真人拜伏:“盼师傅为元朗指一条明路!”

    “为师曾替你二人算过一挂,你们这一世成亲之后,只怕没有死别,也有生离……”说到此处,木獬真人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须,他神色凝重地停顿了片刻, 方才又道:

    “若要破解这命局,倒也不是不可……”

    “……等她年满十五,届时, 你再带上她回一趟木獬谷来找为师吧!”

    思及此, 苏慕渊搂紧了小娇妻, 面色阴沉地闭了闭眼。

    这一天, 终于还是来了——

    七日后青州双南城

    双南城位于术朝西南高原山脉的北侧,青州与天竺国正是交接于此地。

    却说这双南城是个十分古怪的地方,如今已是正月下旬,整个中原的气候渐渐开始回暖,可放眼看去,这地势特殊的双南城竟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

    稀奇的是,积雪之下,那些草木却依旧葱葱郁郁、蔓藤盘根错节,若是北地人来到此处,见此奇景,定会有一种“翠绿绵红疑为春,霜重冰雪犹寒冬”,疑春非春、似冬非冬的错觉。

    这日大雪过后,乌云半散,路上的积雪有尺余深,行人脚脖子以下的部分统统都被埋雪里。

    出了城,一辆被棉布掩得厚厚实实的马车正在官道上踽踽前行着,这些拉车的马儿统统都绑了防滑的脚垫子,它们吃力地朝前走着,车轮在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车辙。

    越往山上走,地势越高,山崖越陡峭,凛冽的寒风夹着雪渣子迎面打来,刀刮一样刺得人脸儿生疼,拉马的车夫脸上、身上,统统都是碎雪,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儿,忍不住折着背脊缩了缩,一双粗糙的大掌仍然紧紧地握着缰绳。

    这车夫名叫阿六,阿六乃是双南城本地人。本先他也不愿意接这苦差事的,毕竟这样的天气,雪深路滑、极其难走,谁原因上山找罪受?

    可这外乡人出手实在阔绰,阿六舍不得放掉这条大鱼。

    阿六今年都二十有五了,却还是赤条条的一个光棍儿,城里与他同年纪的男子,哪一个不是儿子都能上山捡柴了?

    奈何阿六家贫,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为了能早日讨上一房媳妇儿,阿六咬了咬牙,还是将这苦差事应承了下来。

    一旦有了这笔钱……他不光能成亲,还能拿余钱买个不错的宅子。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一处人烟罕至、怪石嶙峋的峡谷前停下,阿六哆哆嗦嗦地爬下车板,冲着棉帘子里头吆喝了一声:“苏爷,前头马儿实在过不去了,只能停在这儿。”

    阿六说罢,站在雪地里缩着身子等了半响之后,车帘子终于被人掀了开来,里面跃出一位身穿玄色交领武服,足蹬践雪靴的高大男子。

    “嗯,把车里的箱笼留下,你就走吧。”那男子看都不看他一眼,躬着身子又将里头的娇人儿抱了出来。

    那小人儿身上穿着厚重的毛褐袄子,下着丝絮绵裙,脖子上裹着毛茸茸的兔毛领子,外面还罩着羽缎灰鼠毛大麾,男子将那小人儿视若珍宝地搂在怀里,竟是片刻都不愿离手。

    姑娘的整个小脸都掩在纱罗里,遮得严严实实的,压根就看不清容貌,阿六估摸着应该是个小女娃儿。

    “你还不走?”直到耳畔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阿六方才回过神来,那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悦,锐利如鹰隼一般的褐眸冷冷地看向阿六。

    阿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真是的!怎么自己竟然盯着人家怀里女娃儿发愣!也太唐突了!

    “是,小的这就走了,只不过……”阿六欲言又止地盯着男子,忍了一瞬,终于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

    “在我们双南城有句话:十人到鬼谷,九人难回家,碰上怪石泥沼窟,首先买好棺材板,加有瘴气熏入体,大罗金仙也难救!”

    “苏爷,这鬼谷邪门的很,常年有泞湿瘴气,那可是很厉害的毒气!就连本地人也不敢轻易进谷……”

    谁知阿六苦口婆心劝了半天,那体格壮硕的男子也不搭理他,而是径自打开箱笼,翻了两条绳索出来,他将女娃儿绑在自己背上,又将两个大箱笼扛在肩膀上,然后足下一点,须臾之间便消失在冰天雪地里……

    阿六见状,不由得惊了一跳,原来这苏爷竟也是个力气无穷的高手!

    这天寒地冻的,傻子才杵在山里呢!阿六哆哆嗦嗦地赶着马车往山下走的时候,心里还在寻思着:“这武林里多少高手都想来这鬼谷里拜师学艺、探寻绝学,却没一个能真正儿找到那世外高人……”

    “罢了罢了!左右我得了银子,人家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操心,我还是想一想娶个什么样儿的婆娘吧!”这般想着,那阿六握着马鞭,正要催快,不料山崖崩下一大堆雪,将那树枝都压断了许多,积雪夹着一大堆土石,从山顶往下越滚越大,将山路给拦得死死的。

    糟糕!竟碰上了雪土崩塌!

    阿六面色一白,扯着缰绳又往鬼谷的方向退,他想绕个路走,谁知越是着急、越是出错,他拉着的一匹马儿走偏,竟一蹄子将雪地里的冰窟给踩塌了,那冰窟下面是泥沼,马车躲避不及,前轮整个儿陷在了泥沼里。

    阿六冻的直打哆嗦,却又不得不下车去拉马儿,谁知力气使得越大,车轮陷得越深,人马越行艰难,其后整个车棚子都倾斜了起来。

    事已至此,阿六知道今日这算是彻底栽在山里了,他陷在冰凉的泥潭里时,心里还在想:早知道拿了这笔钱会送命,倒还不如留在城里哪都不去呢……

    ……

    就在阿六失去意识之时,山谷那边出现了一道身影,走近了细看,这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道童。

    道童穿着天青色的长袍,手上拿着一卷书,他生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看上去像个读书郎一般,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今年春浅腊侵年。冰雪破春妍。

    东风有信无人见,露微意、柳际花边。

    寒夜纵长,孤衾易暖,钟鼓渐清圆。

    朝来初日半含山,楼阁淡疏烟。

    游人便作寻芳计,小桃杏、应已争先。

    衰病少情,疏慵自放,惟爱日高眠。

    吟毕,道童蹙着眉头仰头冲崖壁上喊:“大师兄,师傅等了你们许久,还是快快儿进谷来罢!”

    话音未落,斜旁倏地跃下一道身影,在路旁山石上立定,那人身量颀长、高大壮硕,正是先前的“苏爷”,苏慕渊。

    “麒麟,那我就先行一步了,后头那辆马车,你去救一下。”苏慕渊说罢,又是一个纵跃,在崖壁上飞掠了起来。

    那名叫麒麟的道童,扭头痴痴地盯着他背上的人儿,喃喃自语道:“女人真是祸水啊……大师兄竟被她迷得连帝王之命都放弃了……”

    ……

    石洞外

    “玉质佳人,不能全美,此女上一世受奸人所害,不仅被贪狼星搅乱了命格,也导致你两个的姻缘错乱颠倒……”一个佝偻的老头儿双手背负地站在崖上,他盯着一盘石头做的围棋,看得入神。

    “上一世,她的前半生虽然际遇坎坷,可后半生本该有福可享,谁知被你强行掠夺,损了性命……”

    “虽然她上一世不得善终,但良缘也不是就此断绝了,毕竟你两个注定有数世的姻缘……”老头儿踱了两步,又走回来,拿起一颗白子,放在了棋桌上。

    一旁的苏慕渊倒也不语,他耐着性子听老头儿解说,手上功夫却没闲着,他拈起一颗黑子截住了白子的去路,接着就开始一颗一颗地拿走已经被堵死的白子。

    那老头儿见苏慕渊毫不留情地拿走自己的棋子,气得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这不懂得尊师重道的孽徒!我可是你的师傅啊!”

    “……你,你就不能让让为师吗?”

    谁知苏慕渊闻言,压根就不搭理这个为老不尊的师傅,反而冷冷地回道:“你赶紧儿说,再不快说,我就把你的子儿一颗不留地全部吃光!”

    “唉!我说!我说!还不成吗?元朗,你两个本该是命定天作……”

    “奈何你是武曲转世,这武曲星本就已经是个不利女命的寡宿星,偏偏你又是个执拗痴情的性子,非要强行逆转天命……”木獬老人看着他这个命硬孤煞、又从不肯给师傅留面子的徒儿,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因你利用突厥皇室秘宝强行逆转天命,导致这一世你两个的命格皆发生了变数,偏不凑巧,这一世破军星在你的主命宫……”木獬老人一边拿耸撘着老眼皮的小眼睛觑了苏慕渊一眼,一边把自己如枯枝一般的手伸向了棋盘……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碰触到那颗堵住去路的黑子了,谁知斜旁蓦地伸出一只大掌,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老手拍开:“师傅……举棋不悔。”

    木獬老人皱皱眉头,恨恨地嘀咕了一句“无耻、无情、无义!”,其后眼见苏慕渊的眼神越发寒凉了,只得又道:“元朗,你今世武曲星、破军星同时入宫,这本就是双强星严厉做命,偏你那娇妻又是个天同阴女,个性最是平和……”

    “照理来说,此女天同做命必然有福,奈何她碰上你这么个命格极其霸道的,煞气又重,她的福泽都被你强行抢了去……这才导致她的身体每况越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