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驯娇记(重生)

旋斡命运在人为(中)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丫头们出去之后堂屋里即刻便安静了下来, 向歆巧这次带的人可不少, 除了出去的两个丫头之外, 身后还站了七八个人。

    这当口向歆巧正死死地瞪着阮思娇,那眼神如同利刃一般, 一副要将人剥皮拆骨的样子。

    哼, 阮思娇这小贱蹄子自己都是个臭不可闻的, 竟然还敢找她的麻烦!

    有些女人是这样的, 她做下许多违背道德伦理的事儿, 却不觉得自己有错, 反而觉得别人大抵也都是这样干的。

    大宅院里的阴私腌臜的确不少, 在向歆巧看来, 只怕那些深闺里耐不住寂寞的夫人、小姐比她还有手段些,说不准她们左右逢源,暗度陈仓,暗中同好几个男人有牵扯也未可知。

    既然同男人共赴云、雨是能让身心愉悦的事情,又怎么会是错的呢?因此向歆巧只认为:若是事迹败露了,那必然是传出去的人罪该万死。

    阮兰芷懒得参和这些烂事儿,自装傻充愣地坐在扶手椅上充当摆件儿。毕竟这两人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你去劝和也是白搭,现在只要向歆巧不点名找她,要她主动开口是绝无可能的。

    另一边, 向歆巧正是因着心里有所顾忌, 才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虽然她带了家丁与仆从来到阮府, 但大部分人也只是上门口守着, 并没有进来寻衅滋事。

    向歆巧也不是个蠢的,她这趟来并不是真的要打杀阮思娇,虽然阮府是个破落户,但毕竟打狗也得看主人,若她真把阮思娇这小贱、蹄子给办了,薛泽丰又会怎么看她呢?这是第一重原因。

    向歆巧顾虑的第二重原因,便与这半道突然出现的忠勇王妃有关了。

    虽然要整治这阮府也不是多难的事儿,可坏就坏在他们背靠着忠勇王这株参天大树。

    曾经向歆巧在老威远侯府里待了那么些年,她哪能不知苏慕渊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慕渊这人的心性极其坚韧,手段也是极其狠厉,虽然周莲秀与苏宁时才是老侯爷的正经嫡妻、嫡子,但这些年来母子两个从来没有在苏慕渊的手上讨过什么便宜,他也压根就没有把这二人放在眼里。

    向歆巧在苏府里也目睹过不少事儿,但凡得罪了苏慕渊的,基本上后来都消失无踪了,甚至连尸体都没个消息。

    向歆巧一直怀疑与她订了亲的林高阳就是被苏慕渊暗中杀害的,只不过安闲侯苦无证据,又碍于忠勇王位高权重,这才不得不忍气吞声罢了。

    因此向歆巧今日来阮府的目的,不过是吓唬、吓唬阮思娇,再迫使她去薛家哥哥面前澄清自己的名声,便也就罢了。

    向歆巧才不会傻到真的去动跟忠勇王有关的人,万一这王妃回去同他吹吹枕边风,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实际上阮思娇当初在皇宫里做的事可比向歆巧那点子破事惊世骇俗多了,只不过她的丑事藏得比较深,还没有人说出去罢了,后来向歆巧在苏府里陪周莲秀打叶子牌时,后者不小心说漏了嘴,向歆巧自以为也拿捏了阮思娇的死穴,这才底气十足地找上门来。

    这第三重原因则是:她向歆巧自带了一帮子奴仆到阮府来,却又没闹出多大的动静儿,这种行为大可以迷惑门口围观的那些闲人,造成一种虽然阮思娇传谣生事,但她向大姑娘却宽宏大度,不同她计较的假象。

    在这种事态不明朗的情况下,再找些能说会道的人去散播些有利于她向歆巧的流言,那么事情很快就能得到翻转了。

    京城里的见闻总是时时换新花样,这时只要给坊间邻里那些个长舌妇制造些别的稀罕话题,她与二房表哥的龃龉事儿很快就会被人遗忘了。

    向歆巧本先算盘打的好好儿的,哪曾想阮思娇这个蠢东西竟然不知好歹,她自己被男人玩坏了身子,就想方设法搅黄了别人的姻缘,巴不得别人都跟她一样惨才好。

    也就是这半盏茶的功夫,众人的心思已是千回百转,其他几个姨娘实在熬不住这堂屋里沉闷压抑的气氛,两个有哥儿的姨娘已经找借口躲出去了,还有一个文姨娘则是说要照顾老爷也匆匆地走了,最后只剩多嘴多舌的方姨娘和李艳梅二人。

    “太太,我爹呢?他最近还好吗?”阮兰芷右眼皮子直跳,除了阮思娇这桩糟心事之外,想起梦里爹爹生病卧床不起的景象,是以偏头对坐在下首的小赵氏道。

    “回王妃,老爷的眼珠子上长了白翳,虽还能视物,却好似蒙了一层纱般,有些模糊不清。”

    “王爷知道此事之后,开库房送了些稀罕药材来,老爷这几日汤药不断,症状已有所缓解,今日沐休,老爷在正院里躺着养病呢。”

    “只不过……”说着,说着,小赵氏话锋一转,又道:“这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王爷特地吩咐赵家兄弟去西疆带些根治的药材回来。”

    仅仅只是简短的几句回话,小赵氏却刻意提起了苏慕渊在中间起的作用。

    虽然阮兰芷被拘在城南巷的宅子里不知外界消息,但手眼通天的赵氏子弟对朝廷上的事儿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先前主子向朝廷交了十万石粮秣给南疆水患作赈灾之用。

    虽然明面儿上说这批粮秣是周士清屯在关外的,但谁都知道这番说辞压根就站不住理儿。

    谁都知道苏慕渊常年征战在外,他对各州布防情况烂熟于心,不管这粮秣究竟是不是奸相当初屯在嘉庸关的,照旁的人看来,此等行为简直等同于把资源白白送到敌军手上。

    嘉庸关藏粮秣十万石,皇帝不知道的事儿,武将却知道,这对于当权者来说本身就是个十分大的威胁了,若是哪天忠勇王要谋反,这厮麾下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的,可远远比那周士清难对付得多了!

    这当口曜帝已然起了疑心,苏慕渊为了避嫌,就该隐藏暗中势力,不再使其外露了,可他偏偏还冒着风险差了规模不小的商队去西域走商。

    因此小赵氏格外地担心:若是这经商的事儿叫圣上知道了,难保不被有心人栽上一桩“忠勇王暗地里勾结西域”的罪名。

    阮兰芷听罢小赵氏别有深意的话之后,只是略略点了点头,由于长期住在幽闭的环境里,此时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祖母还好吗?”阮兰芷复又问起老太太的情况。

    小赵氏闻言,正要开口作答,这时廊上远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蹙着眉头抬眼望去,只见守门的小核桃慌慌张张地奔过来。

    “你这粗手粗脚的小杀才!做什么在廊里跑动?也不怕惊着主子!”小赵氏身边的大丫头春枝当即就走去门口训斥了起来。

    “噯……噯!春枝姐姐,真是对不住……我这不是急得吗?”小核桃弓着腰,单手撑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手则是扒住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

    许是跑的太急了,小核桃一张脸憋得通红,浑身都打着抖。

    “怎么这样急?”小赵氏给春枝递了个眼神,她即刻会意,转回堂屋倒了杯茶汤给小核桃:“喝吧喝吧,你先缓过劲儿来再说。”

    “……娘娘,王妃娘娘带来的人和向府的家丁打起来啦!”小核桃囫囵吞了口茶水,总算是把话说完了。

    “什么?”阮兰芷和向歆巧同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真真儿是稀罕事,去劝架的人反倒打起架来。”阮思娇也是个不看场合的,她直勾勾地盯着阮兰芷,咧开小嘴儿笑了起来。

    话音刚落,小赵氏倏地转身反手给了阮思娇一巴掌,声音响脆不说,力道还既快又猛,这一掌可把众人给打懵了,就连阮兰芷都没反应过来。

    如今的阮思娇身子本就虚弱如柳絮,小赵氏猝不及防的一掌直接将她从椅子里掀到了地上,原本惨白如雪的小脸儿立时浮现出红彤彤的指印来。

    “李姨娘!你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叫人把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抬走!”小赵氏可没那么好的脾性儿,她巴不得李艳梅和阮思娇两个蠢人早点儿死了才好。

    “是……奴婢遵命,还请太太息怒。”李艳梅一边上前扶住阮思娇,一边频频回首朝小赵氏嗫嚅道。

    因着阮思娇这些个腌臜事儿,小赵氏这阵子可没少磋磨李艳梅,加上她强逼阮思娇刮宫导致大出血时,还顺道指使粗使婆子把李艳梅打了一顿板子,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让母女俩的小命都快折腾没了,所以二人都挺怵这个继任的新太太。

    “我还好好地坐在这儿呢,王妃带来的仆从就敢出去欺负人了?”向歆巧气得浑身打抖,她今日来是想先兵后礼,把外头那些流言妥善解决了的,哪曾想这阮兰芷带来的仆从竟是如此浑人,他们出去不是劝人的,反倒是去打人的!

    “难道王妃是想替庶姐出头,好来个杀人灭口吗?”

    呵……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姐妹两个都这样不讲道理!

    阮兰芷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这时候她已经有些鄙夷自己了:她上辈子怎么会被阮思娇、向歆巧这样的蠢人磋磨了好些年?她甚至还没有胆子去抗争……

    现在细细想来,过去的一切全都是自己蠢罢了。

    “向大姑娘,你……”小赵氏正出言呵斥,阮兰芷倏地将一直端在手上的青瓷茶杯重重地磕在了小几上,那声音既清脆又响亮,让堂屋里的人统统闭了嘴。

    阮兰芷颦着眉头睨了向歆巧一眼,冷道:“真是可笑得很!我用得着出头吗?”

    “阮思娇也不过是被人利用说了两句实话罢了,向大姑娘可不要指错了矛头!”阮兰芷不信向歆巧想不通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向歆巧,不怕实话同你说了,就你这性子,难怪薛家表哥看不上你!”阮兰芷这话说的就有些诛心了,不过她也是被这两个女人给气的,薛泽丰轻轻巧巧两句话,就让阮思娇和向歆巧两个为他闹得天翻地覆……噯,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呀!

    实际上向歆巧的确想到了背后或许也有薛泽丰推波助澜,不然只凭阮思娇这镇日病卧床榻的样子哪里就能让流言传得这样快?

    但向歆巧又总是心存着一丝侥幸,一来她不愿意相信薛泽丰这样芝兰玉树的男人竟然会害她一个姑娘,二来柿子挑软的捏,她想着先把阮思娇这个源头掐住,再想法子挽回薛泽丰的心。

    阮兰芷见向歆巧悻悻地闭了嘴,她这才扭头对跪在地上的门童道:“小核桃,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也勿怪阮兰芷怀疑,毕竟薛泽丰拨给她的仆从都是十分机敏的人,绝不会随便同人打起来。

    小核桃闻言,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这二姑娘美则美矣,却一直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和软性儿,如今嫁了人,那眼神竟隐隐带着锋锐的魄力。

    小核桃曾经在街上远远儿瞧过忠勇王一眼,当时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神也是这般地冰冷、有气势。

    “你抖什么?王妃问话呢!怎地不答?”小赵氏也觉得这事儿略有些古怪了。

    接连两声问话,小核桃却没甚反应,只伏在地上径自打着抖,等春枝凑近了去瞧,只见他两眼翻白,口吐血沫,面色青紫,已然抽搐着昏厥过去了!

    “呀!他……小核桃他……”春枝惊了好大一跳,话都说不拢了。

    小赵氏闻言,赶忙抢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才回头对阮兰芷道:“不好,这小童羊角风发作了!”

    却说这小赵氏在赵家学了不少技艺,她不光会武、算账,甚至是医理也略有涉猎。

    阮兰芷听罢也是一愕,不过是问个话罢了,竟将人吓出病来!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对众人道:“烦请太太与向大姑娘随我去门口一探究竟吧!”

    ……

    几人行到阮府大门口,发觉外头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不仅向府的家丁和阮兰芷带来的仆从不见踪影,甚至连原本围在胡同里瞧热闹的人也统统都找不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阮兰芷和小赵氏犹疑地互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跨出了门槛,再往左边一看,只见一道高大颀长、身形壮硕的身影正背对着她们站在不远处。

    阮兰芷甫一见到这熟悉的身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儿,他终于来找自己了……

    难怪外头的人都不见了,想来应是郎君将他们都打发了,这样也好,省得薛家哥哥带来的那些个仆从老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