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驯娇记(重生)

避祸事又遇艰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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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苏慕渊正打算与青龙营的将士们拼个鱼死网破, 不曾想, 那白日里与薛泽丰一道出城的张宗术, 竟带了一千精兵往东大街直直奔来。

    彼时,大量的马蹄声直踏的人震耳欲聋、心神俱乱。

    眼瞧着这些人越来越近, 只见张宗术对着身后的护国军打了个进攻的手势, 一队铁骑同时用力拉扯缰绳, 战马的前蹄高高扬起, 继而以雷霆万钧的气势齐齐朝人堆里冲撞。

    青龙营的将士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有些没缓过神来的, 下意识就往旁边一侧身, 人头攒动的大街上竟是生生地让出一条道来。

    原本被围困在街中央的苏慕渊见状, 面色却是越发地阴沉了下去。

    张宗术无故出现在这里,那自然证明了他没有接到人……

    另一边,站在楼顶的霍邵信见状,只觉头疼欲裂,十分棘手,一个身法高绝的忠勇王就够难对付了,更别提再来一个率兵来助的护国侯!

    ……若是这些人强行加入战圈, 青龙营的将士们就更加困不住忠勇王了。

    “好你个护国侯!”青龙营的防线眼看着就要被攻破了,霍邵信气得面色铁青,他将那柄掷到脚旁的长、枪拔了出来, 又由上至下地朝张宗术砸了回去。

    不曾想, 这张宗术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 他单手一撑直接从马背上腾跃而起, 反手一接,将那长、枪抓了个正着。

    霍邵信怒极反笑,道:“张侯爷,白日里才在城外与你送别,怎地晚上又回京里来了?”

    那张宗术闻言,竟佯作一副没听懂的模样,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大哥有难,我这做小弟的怎能不来支援、支援?”

    却说这张宗术也是军中出了名的浑人,平日里不干好事,尽往烟花柳巷、勾栏瓦弄里钻,老张家的军棍都不知道打断了几根,可这张宗术也没个收敛。

    此人瞧上去是个吊儿郎当的模样,可行军打仗时却总有股不要命的狠劲儿。

    据传这张宗术私底下与忠勇王交情颇深,可之后同薛泽丰走得近了,竟与忠勇王的关系渐渐疏远,其后窑子也不逛了,整个人变得正经了许多。

    霍邵信冷哼一声:依现在这个情况来看,那些消息只怕是个幌子而已。

    他心知今夜多半困不住忠勇王了,但拖得一时是一时,多捱一炷香的功夫……指不定圣上就已经成事了!

    这般想着,霍邵信不得不说些讨人嫌的话来:“薛大人运送粮秣去往南疆赈灾,圣上命侯爷随行护卫,这可是举朝皆知的事儿……护国侯如今出现在此处,可是要抗旨不遵?”

    “霍将军,我既然出现在这儿,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吗?”张宗术倒也实诚,并不同霍邵信拐弯抹角。

    实际上就算张宗术不回来,时间拖得久了,京城里的赵家子弟与虎翼军未必不能发觉东大街的异状,苏慕渊凭一己之力突围也是迟早的事儿。

    但他偏偏在关键时刻抛下薛泽丰跑回来,甚至连得罪圣上都顾不上了,这样古怪的行为,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时候,霍邵信也在权衡轻重,实际上若非不得已,霍邵信也绝不想同苏慕渊作对,然而皇命难为,他也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照说来,青龙营的兄弟们在街上忙活了大半天也都不容易,何必自家人纠缠自家人呢?不如……大家伙儿干脆就散了吧?”张宗术看出霍邵信已经有些动摇了,他指了指那重伤倒地的数十人,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些青龙营的将士们在长时间的围困行动中,已经耗费了泰半的精力。

    张宗术深谙如何击垮对手斗志,他说完这话又道:“实话同将军说了吧,本侯在来东大街的路上已经派人通知了虎翼军,他们很快也会赶到这儿来。”

    “依照青龙营兄弟们现在这状态,别说是身经百战、所向披靡的虎翼军了,怕是连我带来的一千精兵都干不过……”

    张宗术这话恨得人牙痒痒的,但他的确也没说错,青龙营虽然人多势众,但同苏慕渊打消耗战少说也有三个时辰以上了,因着上头下的命令只是制止苏慕渊出这东大街,故而他们大半的体力都消耗在来回跑动上,时间过得长了自然疲态尽显。

    另一边,张宗术带来的精兵虽不如青龙营人多,但一个二个精神抖擞,体力充沛,瞧着就是能随时大干一场的模样。

    就在霍邵信手里握着旗帜犹豫不决的空档里,那张宗术与苏慕渊二人已经被一千精兵簇拥着往外行去,临了,还抛下一句:“我同王爷还有急事,霍将军就此别过!”

    “……将军!忠勇王已经走出东大街了!咱们不去追吗?”青龙营的将士们眼睁睁地看着这帮人大摇大摆地走了,站在霍邵信身后的副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霍邵信无奈地摆了摆手,又反问了一句:“不然呢?你有能耐拦得住他们吗?”

    副将闻言,也是一阵语塞。

    实际上就连霍邵信自己也不确定放走苏慕渊究竟是对是错,但按照忠勇王平素的为人行事来看,或许圣上的决定也难说就是对的……

    “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等圣上回来了,我自会进宫说明此事。”霍邵信揉了揉眉心,长叹了口气。

    苏慕渊甫一出了东大街便一把揪住张宗术的后脖领:“路清,你怎地回来了?难道你们没接到阿芷?”

    “实不相瞒,送行队伍走了之后,我与泽丰二个一直在十里亭外不远的山谷处等着接人,谁知从白天里等到了太阳落山,也不见人带嫂子来同我们汇合。”提起这个,张宗术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神情也越发地严肃了起来。

    “我两个发现情况不对,泽丰便想悄悄儿潜回城里劝说嫂子同他去南疆。”话说到这里,张宗术拿余光瞟了瞟一旁的苏慕渊,果见他的脸色黑了不少。

    “接着说!”苏慕渊冷道。

    为了不打眼,张宗术带着薛泽丰悄悄潜回京城,将那些个士兵留在城外。到了城南巷以后,却发现那幢宅子早已人去楼空,而巷子口也有不少打斗过的痕迹。

    两人狐疑地对视一眼,心道:按理说,丁杜和沈用也是苏慕渊麾下两员猛将了,连他二人都不在,只怕阮兰芷真的被那人掳了去……

    先前丁杜和沈用接了命令保护王妃,必要时引她出城,谁知就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这京城里有本事从他们手里拿人的也不多,除了当今圣上以外,也就只有潜伏在阮府附近的那一位了。

    但依现在的形势来看,不管是尉迟曜还是赫连大汗,只怕都想捉了苏慕渊心头这根软肋,好叫他再不能忤逆自己。

    “玉松,这可怎么好?”张宗术问道。

    “圣上未必就知道莺莺躲在这里……咱们先上阮府瞧瞧罢!”薛泽丰沉吟了片刻方道。

    话毕,两人赶忙打马往西湘胡同走,临到府前,只闻门内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嚎声,两人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玉松,不如让我一个人去吧,这阮府上下都认得你,此时进去,怕是行踪泄露、脱不得身!”

    “别惊动他们不就得了!”薛泽丰冷哼一声,直接让张宗术拎着他的衣领一道翻墙摸了进去。

    两人循着哭声熟门熟路地找上梅香院,里面的嘈杂之声更甚,两人透过微开的窗格缝隙朝里看:一屋子人正围着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哭天抢地,阮大爷见到李艳梅的惨状,二话没说就昏了过去,堂屋里阮思娇拖着病体与方、文两个姨娘站在万老太太的身后,一脸阴毒地看着向歆巧。

    隐在暗处的二人对视一眼,随手捉了个丫头粗略一问,方才知道个大概:

    原来向歆巧带人来阮府没多久,忠勇王妃也回来了。

    几个主子在堂屋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不知怎地,小核桃又带着主子们去了大门口。

    其后小赵氏和王妃统统不见了踪影,李姨娘被人杀死在门口,而当时同她们一道出去的向大姑娘,则是被人打昏了丢在巷子边。

    同贵为王妃的阮兰芷失踪一事比起来,李艳梅遭人杀害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了。

    当时一道出去的几个人,除了向歆巧以外要么不见踪影,要么已经无法开口说话,出了这样的状况,阮府哪里肯放人?万老太太反复盘问,可向大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阮府上下乱做一锅粥,想见的人也见不着,薛、张二人心知没必要再留在这儿耽搁时间,是以出手将那小丫头劈晕了扔在隔壁厢房里,随即就跃出阮府。

    两人一面往外头走,一面商量对策:

    “……必然是赫连大汗杀了李艳梅之后将嫂子带走了,至于小赵氏……大概不是被关在某个地方,就是被杀了。”张宗术蹙着眉头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照我说,只怕这事儿还得快些通知元朗,让他来出面解决。”

    早在苏慕渊带着阮兰芷上木獬谷治病时,那赫连元昭就已经派人潜入京城了。

    因着奸相篡位一事,如今术朝上下已是风雨飘摇、时局不稳,再经不起新一轮干戈。因此张宗术、薛泽丰甚至尉迟曜等一干人,明明知道赫连元昭在哪儿,却也只能按捺不动。

    却说这突厥为何肯借兵助尉迟曜归位?自然是因为苏慕渊对赫连大汗许下重诺,如今眼瞧着术朝已经逐步稳固,形势渐好,赫连元昭觉得收债的时刻到了

    当时正是二月里,赫连元昭坐在一家小酒肆里,台上有个老说书先生正口沫横飞地说着:“天策大将军是何等神勇!他趁着风雪夜,率兵奇袭京州数座城池。”

    “用兵贵在神速!第二日不过响午,将军竟已攻入皇宫大内将奸相一举擒下!剩下的余党也统统尽收网中!”

    赫连元昭听着书,一面暗暗自豪有个“好儿子”,一面也在思考着该如何让元朗这个跟他对着干了十年的“不孝子”兑现承诺。

    说来也巧,当时阮思娇被小赵氏迫着刮了宫之后身子大不如前,李艳梅这天拿着方子上街抓药,正路过酒肆门口,两人就这般猝不及防地遇上了。

    先前说过(详情参见第三十六章),李艳梅与朝明公子在十八年前曾有一段过往,虽然赫连元昭早都不记得李艳梅这号人物,可李艳梅却是一直想着她的“朝明公子”。

    加上苏慕渊的身形相貌又与赫连元昭有七、八分相似,只令李艳梅过去的记忆更加鲜明了。

    起先这李姨娘也不知道这坐在酒肆里的男人就是“朝明公子”,她还生怕自己瞧花了眼,误把天策将军错认成别人,但瞧着这人的年纪似是大出苏慕渊许多,又不像是认错……是以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子,一副熟络的模样道:“恭喜将军从龙有功。”

    “我们二姑娘实在是好福气,嫁给天策将军这样举世无双的天神武将,往后自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那赫连元昭起先压根不想搭理这脂粉浓重的女人,但听她说着“从龙有功,二姑娘与将军”之类的话,就没让手下人把这女人赶走了。

    自不必说,这女人只怕同儿子那小娇妻有些关联。

    赫连元昭虽然不清楚这小两口究竟如何情深,可赫连侗卫却是知道的。

    年初一收复京城之后,赫连侗卫就带兵回突厥去了。这厮见了大汗,自然将苏慕渊为救小娇妻不惜再上木獬谷、远闯天山的事儿一字不落地说了。

    “元朗果真随了我的性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听罢,赫连元昭暗自思忖着。

    只不过这重情重义之人有好也有不好,有了软肋,自然就方便人拿捏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既然找到个可用之人,赫连元昭干脆就利用李艳梅来达到他的目的,其后他一直隐在阮府附近,一边暗中观察着朝中局势,一边瞒过众人耳目打探着关于阮兰芷的消息,经过两个月的布置,他终于等到了猎物自己钻进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