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焕潦草地冲了个澡, 裹着浴袍, 手持吹风机，开着最大档位，呼啦啦地吹着头发。他头发浓密，干起来慢, 吹起来也费劲。好不容易吹干，他盘腿坐在床上, 摊开医院拿的药, 一个一个地翻看说明书。
药膏消肿化瘀, 肖焕挤出来一坨, 直往脚踝上呼。
房门没关, 肖敬迟站在门口, 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肖焕一抬眼，药呼歪了，涂到脚踝上去点儿。
肖敬迟从走廊的阴影里走进亮堂的卧室里：“我来吧。”不由分说地拿起被子上的说明书, 扫了两眼，道：“外用抹匀。”
肖焕揉了揉脚踝，把上面的药往下蹭：“我已经抹好了。”
“再抹些。”肖敬迟挤了黄豆大小的药膏, 在掌心搓热，药膏散着特有的药味。他一只手抓住肖焕脚背, 另一只手抹了上去, 轻轻擦过皮肤。
肖焕坐在床上, 瞥见他的发旋, 像个小小的水波纹荡漾了一圈, 使得他看起来添了几分柔和。
肖焕低低道：“谢谢。”
肖敬迟直起身：“疼吗？”
“不疼了。”
“没什么事的话，早些睡。”
“嗯，马上就睡了。”
肖敬迟伸手揉了把肖焕吹得炸起来的短发：“晚安。”
“晚安。”
肖敬迟带上门走了出去，在门口站了会儿，几不可闻地说：“等等，下次就会有晚安吻了。”
肖焕关了灯，室内昏暗。掀开被子钻进去，闭上眼准备睡觉。他翻了个身，摸摸自己发旋，又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
肖敬迟的发旋看起来很好摸。
他再翻了个身，这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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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的暑假里无趣极了，肖焕在画画里度过，画废了不少张纸，画出无数只稀奇古怪的包菜。包菜是只安静的狗，能摊在地上半天，动也不动。
有人主动逗弄它，它才勉为其难地看你两眼。
肖敬迟事务缠身，说是想轻松下来，可公司总有活计等着他这个老总。肖焕实在是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忙，别的公司老总就不像他这样，他老在花花绿绿的娱乐版面看到别家老总笑眯眯的老脸。肖敬迟怎么就没有这么个福气呢。
分科后，肖焕和梁辰再也不是同一个班，两人隔着两层楼板，课间短短的十分钟根本不够会面。
文科班的女孩子多，肖焕大课间打梁辰班前走过，女孩子们笑嘻嘻地望着他，笑着请他替梁辰搭把手，帮忙搬桶矿泉水上来。
梁辰偶尔抱怨：“班上就四个男生，一个胖得快走不动道，一个瘦得风吹就倒，还有个妈宝，就我一个正常人。”
肖焕手脚利索地抗个水桶：“别说了，省点力气搬水吧。”
梁辰笑得开心：“那是，我现在在班上就是个宝。”他说完撇撇嘴，“我搬书搬水还捧作业，人气居然还没你丫这个大课间才出现的人高。”
肖焕说：“因为我们艺术生班级向来悠闲，你们不都很羡慕吗？”
梁辰：“是啊，你们看着好轻松。”
全校不到五十个艺术生集中在一个班里，班里的同学练舞的练舞，参加培训的去培训，课堂上就那么二三十个人。女生们留长发编辫子，涂着鲜亮的指甲油，穿着文化班女生不敢穿的小短裙；男生们有些染了发，甚至还有人弄了纹身。
十七八岁的小孩子，总是羡慕这些特异独行的人群。
肖焕：“我可不轻松。”
梁辰：“那是因为肖叔叔看得严，他以为谁都是他呢，干哪行都得干到最好，可把你给苦的。”
肖焕画画的强度他是见过的，几乎一日不落地练习基本功。他这个半路出家的艺术生，要去和那些从小就学美术的考生一起竞争，也是不容易。
肖焕想起空中飞人肖敬迟，笑了笑：“闭嘴吧你，他又给我送了本画册。”
日子在学生时代的嬉闹中悄然流逝，肖焕的房间里玩偶放不下了，肖敬迟便送些书画。书是少数，画是多数，大多是他参加画展买下来的或是慈善拍卖会拍下来的。书房里关于绘画类的书越来越多，各种艺术类期刊也是一本接着一本。
就在肖焕以为，高二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年，陈媛惠沉寂多日，又找上门来。
她堵在肖焕前往画室的路上。
画室离学校步行十分钟，肖焕下课后总去，那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和善，美中不足的是楚天昊和他在同一个画室。两人的老师是师兄弟，合开同一间画室。即便如此，两人的交集不多，楚天昊读的就是艺术类高中，自然是以学校课业为主，与他不一样。
陈媛惠气色苍白，精致的妆容下带着丝憔悴。她年少姿色气质皆上佳，半老年岁也是风情不减。
“小焕，你现在都不认识妈妈了吗？妈妈……”美妇人眉目惨淡，话语间带着哽咽。
肖焕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
陈媛惠捏着小提包：“小焕，妈妈这些年一直念着你。”期待地望着肖焕，希望他能回一句好话。
肖焕：“哦。”
陈媛惠挤出抹浅笑：“你有没有想过妈妈？”
肖焕说：“没有。”背着书包要绕过她。说来说去，就是这么几句话，真没新意。
陈媛惠一时情急，拦住他。
肖焕瞥她一眼：“不好意思，女士，你挡着我的路了。”
“我知道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妈妈也是没办法的，小焕！”陈媛惠激动地拉住肖焕的手，苦于解释。
肖焕护着手里斥巨资买的颜料：“女士，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干系，你不要再找我了。”
陈媛惠道：“是妈妈对不起你，上回年会见着你也没有好好和你说话。”
肖焕看了眼手机屏幕：“女士，我要迟到了，请你松手。”
他心里清楚得很，上回陈媛惠还不知道他是肖敬迟家的孩子，自然也没有关问的理由了。现在嘛，估计是楚家公司遇着难了吧，这难，肖敬迟勾勾手指头也许就能解决。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肖焕趁机甩开她，边走边接电话：“喂？”
“是我。”肖敬迟低沉的音色。
肖焕：“我知道，我有来电显示。”
肖敬迟轻轻一笑：“半夜了。”突然很想你。
肖焕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陈媛惠，又望了望天色：“你在哪儿呢，我这里现在夕阳还挂在天边。”
“加州。”
肖焕：“哦，好远啊。”
肖敬迟倚在酒店阳台上，饮了口热茶，夜风吹得熏熏然：“有些想你了。”
肖焕张口的话吞回去：“哦。可是我不想你。”
这些天，他被陈媛惠问这话都问得烦了，有什么想不想的，压根不想。肖敬迟这么一问，他脱口而出。
肖敬迟被他梗了一道，茶也喝不下去，只道：“怎么了？”
夜风醉人，难道他冲动一次，得到的答复竟如此窒息。
肖焕：“你好好工作吧。”他烦得很，没时间和肖敬迟说些不着调的话。陈媛惠吵吵个不停，他都快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
肖焕挂了电话，正色道：“女士，你找我没用，我只个学生。”
他快步进了画室，画室的门关上，外人免进。
肖焕看着呆站在外面的陈媛惠，啧，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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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肖敬迟突兀地被挂了电话，本来聊胜于无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打给家里的宋姨，问：“小焕最近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宋姨毫无察觉：“挺好的啊，昨天还多喝了一碗鸡汤呢。”
肖敬迟想想不对劲，说：“多看着点儿他，他似乎在外面受了点欺负。”
宋姨：“嗨呀，同学之间闹着玩的，过几天就好啦。”
肖敬迟琢磨两下，愈发重视。该不会趁着他出国忙着，偷偷和女同学搞暧昧了吧。瞧这两天阴晴不定的样子，仿佛在闹别扭。
这么想着，他又打了个电话到画室去。
是肖焕老师接的。
老师对待家长一向态度很好：“肖先生，肖焕最近很认真，一直过来画画，进步很大。虽然还比不上从小在学的同学，但是已经很好了。”
肖敬迟说：“我看他似乎心情有些差，是不是和同学起矛盾了？我公司实在太忙，麻烦老师多照顾照顾他。”
老师想起总是过来找肖焕的那个女人，思索半刻，告诉了孩子家长：“是有些情况。”
肖敬迟竖起耳朵听。
“老是有个女人过来找肖焕，我看到好几次了，肖焕不怎么和她说话。那个女人大概三十岁，我以为是他亲戚呢。要不是家长过来问，我都没觉得不对。”
肖敬迟说：“好的，谢谢老师了。”
他刚结束一个电话，又打了一个电话，皱着眉吩咐了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