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焕做好了要被陈媛惠缠一段时间的思想觉悟, 没曾想到, 她过了两天就不来了。
肖焕撇嘴想, 这也太不能坚持了, 这能感动谁啊。
肖敬迟都比他亲妈有耐心, 哎, 两者不能比。
肖焕照例来到画室, 画板夹上画纸，削好铅笔。框架刚打好, 老师喊他：“肖焕，你认识隔壁楚天昊啊, 他找你。”
“谁找我？”肖焕没听清, 笔随手夹到耳朵上。
“楚天昊。”
肖焕蹙眉：“他怎么找我？”从那次生日过后，他和楚天昊几乎不见面。梁辰看上的那个妹子也吹了，也不和楚天昊碰面。
老师说：“你过去看看吧。”
画室转角的小巷子里，楚天昊神色恹恹。昏黄的路灯照下一片阴影, 他躲在影子里朝肖焕打招呼：“你来了。”
肖焕双手插兜，在他前面一米处停下：“找我什么事？”
楚天昊从烟盒里抽出根烟, 叼在嘴上, 喉咙里含糊出声：“我知道我小妈是你亲妈, 她又没对你怎样, 你何必呢？”
肖焕眉头蹙紧：“我和她没关系。”
楚天昊笑笑, 打火机窜出火, 点燃烟头。他抽了一口, 吐出来：“你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我做了什么？”肖焕冷冷望着他。
“你不知道吗？”楚天昊吐了个花哨的烟圈, “肖敬迟快把我们楚家搞死了，是让我们在这儿待不下去。”
“关我什么事。”肖焕转身。他的参赛作品还没画完，没时间在这儿猜他们话音底下的事儿。
楚天昊出奇愤怒，香烟夹在手上，星火点点：“肖焕，你就没点愧疚心吗？”
肖焕提脚走人：“呵呵。”
楚天昊猛吸一口烟：“你就不能让肖敬迟放过我爸妈？”
肖焕顿住：“肖敬迟的事我管不了，他做的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
楚天昊不依不饶：“肖焕，好歹她是你妈。”
肖焕耸肩：“你觉得我现在需要妈吗？”
楚天昊抽一口气，烟头死死按在路边的树上，树皮冒出一缕青烟，烟灰欶欶滚落。
肖焕瞅他一眼：“吸烟有害坏境。”
“要你多管。”
“我没想管，我只是替树说句话。”
楚天昊：“操！”
肖焕走回画室，原本专注于作品的心思被楚天昊打乱了。他这画是突然来的灵感，正好近来有个环保创意投稿大赛，拿去参赛试试，得不得奖无所谓。没了画画的感觉，他干脆放到一边，趁早回家。
难道肖敬迟在家，肖焕说：“从加州回来了？”
“嗯，刚到家没多久。”肖敬迟的拉杆箱还在客厅，都没来得及收拾。
肖敬迟道：“自己提前坐车回来的？”
肖焕：“嗯，地铁很方便。”
肖敬迟：“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有就跟我说。”
肖焕想到了楚天昊，看了看肖敬迟：“还真有件事。”
肖敬迟点头：“嗯，说来听听。”
“唔……”肖焕组织好语言，“我妈你知道吧？她继子今天过来找我，说你没放过他爸的公司。”
肖敬迟取了拖鞋，边换上，边说：“能者胜任，我只是把机会给了更有能力的小型企业。”
肖焕摸摸下巴：“哦，那就不关我们的事。”
肖敬迟在沙发上坐下：“你妈找你了吗？”
“这两天没有找过我，好久没见她了。”
肖敬迟笑笑，笑得淡然：“还记得你小时候，梦里都在喊妈妈。”
肖焕跟着一笑，自嘲道：“小时候傻得很，根本不知道那样没有用，不如省点力气。”
“他们在这里待不久了。”肖敬迟靠在沙发上，状似随口道。
肖焕并不在意：“随便他们在哪里。”
肖敬迟沉吟片刻，嘱咐道：“公司确实有个大项目招标，楚广涛的企业也在争取这个项目。上个月项目给了别家，楚广涛公司找过好几次项目负责人，我怕他们最近会去堵你，这几天让司机接送吧。”
这种人不可怕，就怕他破罐子破摔，做出什么令人措手不及的事。
肖焕“嗯”了声：“今天回来早，老师留的速写还没画完，我先上去了。”
“等下，我把加州带回来的礼物拿给你，你顺便带上楼。”
肖焕停在楼梯口，等他翻行李箱。他望着肖敬迟打开行李箱的样子，心里头腹诽：不会又是什么加州名画吧，改天他还得临摹一份。肖敬迟要是见不到临摹作，估计又得说几句，比那报时钟还要准时。
肖敬迟提着个礼品盒过来，看着挺大的，长宽高均匀，看样子不像是画作。
肖焕接过来，问：“是什么？”
肖敬迟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放心，这回不用临摹。”
肖焕手僵了一瞬，抱着盒子转身：“我去楼上了。”
刚踏上二楼，闪身转进一楼看不见的角落里，三下两除二地暴力破坏包装盒，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好东西。
蓝色的身体，长长的耳朵，大大的眼睛，原来是个史迪奇公仔。
肖焕揪了把公仔的大耳朵：“切，还以为是什么呢，还是老一套！”
回房后，肖焕把史迪奇和其他公仔一块儿，蓝色小公仔安安静静地坐在桌上。肖焕拍拍它的脑袋：“真是难为我们了。”
*
艺术生班级对文化科要求不高，班主任相当随和，讲完一套语文试卷后，放电影给学生们看。肖焕打着哈切，正大光明地把手机摆在课桌上发信息，让司机晚自习结束过来接人。过两天有场大考试，一中被征作考点，老师选他过去做志愿者，放学后还得紧急培训一段时间。
司机答复过后，他收回手机，瞌睡连天，电影放到半途眯眼睡了。
等他醒来，班上同学走得只剩两三个。另外一个志愿者女生在等他，笑着说：“还好你醒了，不然我还得愁怎么叫你，老师让我们赶紧过去。”
肖焕和她一起去了办公室，老师招呼他们坐下，细碎地讲解了当天的注意事项，还笑着打趣。女老师语速飞快，志愿者要做的事并不是很多，一会儿便说完了。
老师塞了把糖给他们：“今天就这样，你们几个早点回家，路上小心点。”
肖焕没想到提前结束，艺术班又没有晚自修，同学们早就散场回家。他背着小包，到梁辰教室蹭课。梁辰班上的女生看他没凳子坐，把老师平时放作业的凳子偷偷腾出来给他。
班主任过来看自习，一看凳子没了，班上还多了个学生，笑眯眯地说：“呦，肖焕啊，这从艺术班到我们班来，就得跟着写作业。”这是他们高一的政治老师，还记得肖焕和梁辰两个小刺头。
梁辰乐得开心，抽了张数学小测试：“来来来，快做。看你们艺术班清闲的，别把老本忘了。”
肖焕和梁辰挤在一块儿，两人捧着草稿纸苦苦思索小测试的最后一道数列题。
政治老师轻轻走过来，敲敲他们的桌沿：“肖焕，你家长过来接你了。”
肖焕搁下笔，司机没道理这么快，这会儿离自习结束还有两个多小时。他抬头往门口看过去，不是司机，是陈媛惠。
他面色一冷，小声和老师说：“不是接我回家的，我先出去看看。”
出了暖烘烘的教室，外面凉意阵阵。肖焕直视陈媛惠：“有话我们去操场说。”现在整栋楼都在上自修，不适合说话。而且肖焕怕陈媛惠或者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引起老师注意。
陈媛惠身着大衣，往日里的包包也没提一个，安静地随着肖焕往操场走。
肖焕越过棕红的塑胶跑道，双手插兜：“有什么事，你说吧。”
陈媛惠裹紧衣裳：“小焕，妈妈替昊昊道歉，上次他太冲动了，就这么跑来质问你。”
“就这事儿？”肖焕看她，“你不提我早就忘了。”
“还有……小焕……”陈媛惠柔弱的女人嗓音飘在宽阔的操场上，“算妈妈求你了，要是广涛这次再借不到这个项目，我们就要回老家了。他好不容易打拼到这一步，不能就这么回去！”
今晚天色醉人，肖焕仰望漫天繁星：“我向来不管公司的事，而且这些是本就是能者胜任。他要是有这个能力，自然能拿到项目。”
陈媛惠一听觉得有望，激动道：“广涛他是有这个能力的，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做好。”
“抱歉女士，能力这回事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
“小焕，你能不能看在妈妈的份上，给他这个机会，看在妈妈生你的份上。”陈媛惠期盼地盯着他。
肖焕摇头道：“不好意思，女士，我从头到尾都没喊过你一声妈妈。”
陈媛惠泪眼婆娑：“小焕，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啊。”
肖焕打断她：“我去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