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打给肖敬迟的,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就是迫切想要澄清他和陈媛惠之间的关系。既然陈女士当初放弃了这段母子情分, 现在何必要执着于此。
肖敬迟正巧结束了一场会议, 私人手机铃声响了一声便接起来:“喂, 小焕?”
“嗯, 是我。我的抚养权归属文件有电子档吗, 发我一份。”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我妈跑来学校了。”
“你今天的事情结束了吗, 结束了我过来接你。”
肖焕:“刚才在梁辰班上做题,现在和陈媛惠在操场。”
“那你让陈媛惠等会儿, 我马上过来。”
肖敬迟雷厉风行, 披上外套,朝说了句“下班”,奔向车库驱车往肖焕学校去。
肖焕坐在操场外围的长椅上,和陈媛惠说:“肖敬迟说他要和你谈谈。”
陈媛惠卷曲的长发拢在肩头:“小焕, 你和他好好说说,妈妈……”
肖焕打断她:“我法律名义上的母亲可不是你。”他哼笑道:“我直说了吧, 这些年你哪儿去了, 外公外婆的忌日也没见过你去祭拜, 现在倒想到你有个儿子, 这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是我对不住你, 孩子。”纤细的女人半垂着脸啜泣, “可我现在也没有办法, 我不是不想回去。”
“别找借口, 我听着膈应。”肖焕冷冷望着生母那张虚伪美丽的脸孔。自己前世为什么就被她三言两语骗了,简直是个煞笔。出了局,这才发现她演技如此的拙劣,那些推脱的解释多么的苍白。
陈媛惠眨了眨眼,还想再辩解两句。肖焕打了个手势:“行了,等肖敬迟来了,你好好和他说。”
肖焕闭嘴,无聊到打开贪吃蛇游戏,驾驭着一长条蛇吃遍无敌手,绞死当前界面无数玩家。
操场旁的路灯偷工减料,灰蒙蒙的。肖敬迟踏着路灯,长长的影子踩在脚下。
肖焕抬头望去,长蛇撞墙一命呜呼,苟延残喘的其他玩家蜂拥而上瓜分尸体。
陈媛惠不像肖焕,还有心思打游戏,她坐立不安地等着人。
“肖先生,我是肖焕的生母。”
肖敬迟点头:“我知道。”他对肖焕招了招手,肖焕手机塞进兜里,依言过去。
肖敬迟道:“冷吗,冷就回教室。”
这是在打发他走人了,肖焕从善如流:“冷,回教室。”
&
数学小测试最后一题解完,肖敬迟准点上楼接人。肖焕提了书包,跟梁辰道别,在梁辰艳羡的目光下回家。
他情绪低迷,在肖敬迟舒适的车里闭眼小酣,脑子里闪过幼时陈媛惠哄他睡觉的温柔笑脸以及她刚才低头垂泪的模样。也不知道肖敬迟和她说了些什么,不过肖敬迟这人向来稳妥。自此以后,他大概和陈媛惠再无瓜葛。
倒车入库,肖敬迟打开车门:“到家了。”
肖焕坐在车上问:“你和陈媛惠说了什么?”
肖敬迟伸出手:“下来。”
肖焕搭上他的手:“好。”他的手干燥暖和,牵着他下车。
肖敬迟道:“我只是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再肖想旁的。”
“她怎么说?”
“她听懂我的意思就回去了,没什么可说的。”
肖焕张了张嘴,呐呐道:“我和她以后再无干系了吧。”
肖敬迟定定看他:“是,她不再是你的母亲。”
肖焕昂头望天,墨蓝的天幕上繁星点点,市里难得能看到这么好的夜色。他靠在庭院前的罗马柱边:“虽然早有预料,可这天真的到来了,心底居然生不出快意,反倒是百味陈杂,说不上来。”
肖敬迟难得随性的与他靠在一处,垂感良好的西装下摆扫在肖焕手边。肖敬迟笑了笑,胸腔震动:“有什么想不通的,不用去想。你还是高中生,学业为主。”
肖焕撇撇嘴:“你遇到难事也这样吗,不去看不去想,光逃避有用吗?”
肖敬迟侧头,抬手揉揉肖焕的头发,叹道:“我们小焕长大了。”手腕处的手表不经意擦过肖焕脸颊,冰冰凉凉。
肖焕歪头:“是啊,我现在觉得陈媛惠对于我来说就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可是心里似乎又藏着不甘心。”
肖敬迟凝眸:“为什么不甘心?”
肖焕思忖半晌,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不甘心她当初扔下过世的父亲一走了之,不甘心她放弃懵懂无知的幼子,不甘心她下嫁他人且愿意为了现有家庭做到出来求人的地步。”肖敬迟缓缓道:“是这样吗?”
肖焕“嗯”了声:“剖析得没错,就是这样了吧。”陷入回忆,“我还记得以前爸爸多宠着她啊,哪里会舍得她这么为家里抛头露面,她也不愿意这么低声下气的。或许她现在找着了愿意为之付出的人,便不在乎这些了。”
肖敬迟道:“人各有所求。”
肖焕:“所求皆枉然。”
肖敬迟低笑:“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悲观。只要敢求敢做,有什么阻碍得了你。”
肖焕数着天上星,头顶这方小地方足足有五十六颗。
“我大概没有什么想要求的东西吧,说的好听点儿叫随心而为,说得难听点儿就是胸无大志。”他指着最亮的那颗星,“就算现在有流星划过,我可能都想不出有什么愿望。”
肖敬迟没忍住,摸摸他的后脑勺,密密的头发毛绒绒的,“没想到我们小焕如此顺其自然。”
肖焕说:“你呢,你求什么呢?财富权势?”
倏地,闪烁流星划过天幕,接二连三,拖出漫天的银尾。整个天空被点亮,瞳孔里映着满满的流星。
肖焕远远听见别墅区一个女孩子激动地大叫:“流星,我要许愿今年脱单!”这大嗓门,喊得附近几家住户都知道了。
“许个愿。”肖敬迟嘴角带笑。
肖焕观赏这难得一见的自然美景,说:“那就应个景,希望我高考顺顺利利吧。”
肖敬迟神色如常,耳朵尖抖了抖:“我也应景,等你高考结束,我求心中所想得愿以偿。”
肖焕狐疑:“为什么等我高考结束?”
肖敬迟单手握拳,掩在嘴边咳了咳,含糊道:“怕影响你高考。”
肖焕还是听清了:“你求什么,还能影响我高考??”
静谧的庭院里,晚风撩人,夜色迷蒙,流星雨绵延不断地洒在天际,仿佛是场盛大的不知疲倦的狂欢。
肖焕少年青涩的面庞暴露在夜色中,流星的光辉照亮他琥珀似的眸子,澄澈得像雪山上干净的湖泊,映着蓝天白云。
大约是景色醉人,肖敬迟喉头滚动,轻轻靠近肖焕,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沉下声道:“这下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