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四贝勒。内心平静,日子过的倒也安稳。
那位琳格格,姓宋名碧琳,嫁过来已有些年数了。康熙三十三年,为雍正生下了长女,可惜,没能满月便夭折了。现在,她已怀有五个月的身孕了,阖府上下都小心谨慎的伺候,生怕她会出什么问题。那日,据说非常的凶险,还好,孩子最终是保住了。想来,雍正皇帝子嗣较少,府里的女眷若是有了身孕自然是比较重视了。
这些信息都是从福晋拨给我的一个名唤春燕的小丫头那里得知的。春燕,人如其名,是个活泼明快的人。
“格格,时辰差不多了。”春燕对我说道。
“嗯,走吧。”我朝铜镜里看了一眼才道。淡青色的旗装,上面点缀了星星点点的小碎花,显得淡雅飘逸,只是这偏冷的色调使得我看起来有些冷漠。
我起身向门外走去,这已经是我嫁过来的第五天了,照例要去给福晋请安。
“格格……”碧瑶叫住我,我转身看向她。
“格格,依奴婢看,还是穿那件福晋新赏的袍子吧。”碧瑶有些担忧的说道。
“算了,就这件吧。”我说的很随意,但是态度很坚决,不容碧瑶的再次劝说。
并非我想标新立异,也不是自暴自弃,只是没有那份争奇斗艳的心。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以前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样的意思,现在是非常有体会了。想起新婚第二天去福晋那里请安的情形,那真是我来到古代后所见的第二次秀色大餐。
现在的四贝勒府□□有六位女眷,相比他的父兄来说,四贝勒真算是清心寡欲的人了。
说话间已来到福晋的厢房门口,屋里传来一阵轻柔悦耳的笑声。
“福晋,沁格格到了。”福晋的贴身丫头玉衡道。
屋里顿时安静了,只听见我自己的脚步声。
“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沁筝来晚了。”我福身道,余光瞥见已经来了两位了。
“起来吧。”福晋微笑着对我说道。态度依然亲切,却比在长春宫中的感觉更疏离。
“慧姐姐吉祥。”我转身又向另一位格格耿氏请安,耿氏忙道无需多礼,却又并不曾起身还礼。
“姐姐来的不晚,是我跟慧姐姐来得早。方才,福晋还嫌我聒噪呢,呵呵。”沄漪起身对我笑道。
“福晋为我做主,瞧瞧这丫头,捎带着也说我呢。”耿氏假作委屈状。福晋轻笑不语,神态悠闲自得。
我看着沄漪与慧格格说笑斗嘴,怎么都觉得我是事外之人,到哪里都融不进去。
沄漪拉着我落了座,我惊讶的发现,此时的沄漪与选秀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今日的她身着桃红色旗装,梳着与我同样的两把头,几朵粉色绒花点缀其上。双目含情,娇羞可爱。仿佛一凑近就可闻桃花芬芳。我真是不得不感叹爱情的伟大,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沄漪已经被幸福滋润的含苞待放了。沄漪与我相处融洽,初见之时倒是有一丝丝的尴尬,但是被她轻描淡写的就带过了,仿佛,我与她共事一夫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这个仅有十三岁的小姑娘不得了,怪不得以后会是福泽绵长的太后。
“给姐姐请安,福晋吉祥。”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是侧福晋李氏到了。
“妹妹请起,快坐吧。”福晋给了她侧福晋应有的礼遇。
“多谢姐姐。”李氏说着坐到福晋的下首。
我们三个格格忙起身向侧福晋请安,李氏娇笑着让我们起身。
不得不承认,李氏确实是个美人。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唇,挺直的鼻子有点西方的感觉,尖小的下巴我见由怜。她身着湖绿色长袍,刚刚好掩饰了因产后有些发福的身体,整个人显得高傲妩媚。她是我来到这里所见的真正意义上的美人之一,她跟贵妃、宜妃一样,有着非常耀眼的美丽,美的很张扬。在这四贝勒府里,她应该是最有姿色的女人了,怪不得为雍正生育了三子一女呢。不过,这是在“我”进门之前。这五天里,我听到了无数对于“我”姣好容貌的赞扬之词。我希望,不要越传越离谱才是。
“沁妹妹果然好标志模样,穿什么都是一样的好看。姐妹们瞅瞅,这青色我是从来不敢穿的,没的显得人冷硬。可瞧着沁妹妹穿,可真真儿的好看。”李氏笑着打量了我一番道。
“是啊,沁妹妹模样好,我听说是这次秀女里最出挑的一个了。”慧格格接着侧福晋的话说道。
我偷偷看了下沄漪,她脸色微变,有些尴尬的押了口茶。
一直未曾开口的福晋放下了茶杯,杯子触碰到木桌上的声音不大不小。只见她拿起帕子轻啄了下嘴唇,看着我们似笑非笑,忽的看向了慧格格。
“你终日在这深宅里,如何得知外面的事。今日,不过是姐妹们的玩笑话。”
“是,是臣妾莽撞了。”慧格格忙起身回道,脸色有点发白。
“福晋说的是,不过是姐妹们谈笑罢了。”侧福晋出来打圆场,随即聊起了她刚刚生下的弘时阿哥。
女人们凑到一起,无非就是聊有限的几个话题而已。我听着她们由孩子聊到昨日的消遣,再聊到胭脂布料。而我却在感叹这侧福晋绝非善类。每次请安都是来得最晚的一个(琳格格身子重,福晋特许不必请安),架势最招摇,言语最犀利,至少对我很不友好。第一次请安时,边为琳格格忧心边有意无意的提起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新婚之夜独守空闺。方才,转弯抹角的又是在挖苦我。
“沁妹妹?沁妹妹?”
“嗯?……是,侧福晋。”我一时走神没有听到她在叫我,忙站起来回话。
“妹妹,你不舒服吗?看着没精神,昨晚没休息好吗?”侧福晋没恼,好心又好笑的看着我问。
我看着她那漂亮的眼睛,目光充满了挑衅与讽刺。我一时语塞,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在这个时候,怎么说都会是个笑料。
“呵呵,昨儿个福晋姐姐赏给了妹妹一件旗装吧?听说,可是上好的江南锦缎所制呢,姐姐新作的自己没穿反赏给了妹妹,咱们可都眼红着呢。沁妹妹……别是喜的睡不踏实了吧?呵呵呵呵。”侧福晋说罢自己先笑起来了。
我心里冷笑,果然是说到这个了。
“呵呵,是啊,妹妹确实喜欢的紧哪。”我佯装害羞,尽量使自己像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人。我不介意她们取笑打趣,不介意沄漪怎么看我,也不介意碧瑶理不理解,我只想过自己宁静的生活,如果有可能,这种场合,我宁愿永远被省略。
我这一扭捏,慧格格跟沄漪也笑了起来。一时间,气氛到还不错。
“沁姐姐,我们还想开眼呢,怎么今个儿没穿来给我们看看呢?”沄漪笑着说道,我转身看向她,她正用那温良无害的眼神望着我,让我一时失了神。
“臣妾觉得那旗装绣工精细,富丽雍容,并非常物。只是,怎么都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份高贵,昨日已好生收藏起来了。方才得知,原是为福晋而做的。沁筝多谢福晋的赏赐,只是觉得太惶恐了。”我清晰的说完,朝福晋福了福身。既然,你们目标明确,那我索性也就挑明了说吧。
“妹妹不必客气,你刚刚进府,我原就该多关照你才是。况且,额娘也教代过,你也算是从额娘宫里出来的人,原就该如此。”福晋很有深意看着每个人说道。
慧格格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侧福晋刚才的气焰被打下去了不少;沄漪依然用无害的眼神看着前方。我得感谢福晋,真心感谢。我想,以后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些了。
“沁筝,碧琳身子弱,现在又怀有身孕。你与她离的近,平日里多去陪她说说话,省得她总是胡思乱想的。”福晋似乎又给了我充分的信任。
“是。”我忙答应,原来,我与琳格格的住处挨的最近,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呢,原来那天,四贝勒就在离我不远处关心着另一个女人。
本想逃开这些是是非非,却总是自欺欺人。
那天怎么散的我已经不记得了,脑子里总想着何时把福晋交待的任务完成才好。想着想着,忽的想到一件应该很重要的事情。
“春燕,去把碧瑶找来。”
“格格,您找我?”碧瑶微微有些气喘,鼻尖上缀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伤到她的自尊心,毕竟,我也不算是她的主子,归根结底,我本就不是个主子,任何人的都不是。
“格格?”碧瑶有些担忧的唤我。
“是这样,你也知道,这府里有位琳格格,她的闺名——碧琳。”我有意一顿,但是碧瑶还是茫然的看着我。我开始怀疑,我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我接着说道,“而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碧’字,所以……”
我看着碧瑶的反应,微愣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多谢格格!是奴婢糊涂。”碧瑶冲我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脸。
我松了口气,真怕自己是在无事生非。对于这里的习惯做法,我还是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真是生怕自己做出奇怪的事情,让人给当成妖怪。
既然她不恼就好办了,“那么,你想要叫什么呢?或者…….”我突然有个想法,“你以前叫什么呢?这个名字是你的本名吗?”
“不,这不是奴婢的本名。”碧瑶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我记得那个午后,她说已经进宫五年了。如果以后有可能,我会尽力让她与家人团聚的,如果,德妃不干预的话。
“是德妃娘娘取得吗?”
“是奴婢刚入宫时一位管事姑姑给改的,接着奴婢就被派到了德妃娘娘的长春宫,就一直叫做碧瑶了。”碧瑶缓缓说着她的往事,在我看来是剥夺人权的事,却被她描述的轻描淡写。
“那么,你还是叫回本名吧。”
“不,奴婢既跟了格格,就忘了以前的事了,请格格给奴婢取个名字吧。”碧瑶沉默片刻后,坚定的说出了这些话。
我迷惑了,碧瑶这是在下赌注。她真的愿意真心跟着我吗?我陷入了不解里。
片刻,两个字已跃然纸上。
“你看这个名字可好?”
“初涵谢格格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