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中,我仿佛醒来又睡去,睡着又醒来,却总不是真正的清醒。周围是一片黑暗,让我怀疑是不是又回到了来时的路。
穿越前的一些生活片断与穿越后的一些片断不断的重合,虚虚幻幻,真真假假。
我听见有人不停的喊我,是初涵吗?我听见有人唤我“筝儿”,是阿玛吗?迷迷糊糊中这些呼唤声渐渐远去,一切都变得模糊,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然而,我可以清楚得感觉到我在接近一个地方,很熟悉的地方。
忽然,有了光亮。我站在一条长长的通道里,四周很黑,但是我周身都有光亮。我借着光亮看清了我自己,穿着还是现代的样子,那么,我还是刘璃?我隐约看到通道有两个尽头,却又看不清尽头到底是什么。我想要迅速判断,我应该走哪一边,但是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头脑也不清楚,分不清哪个才是可以回家的路。我跪倒在通道中央,觉得自己很热,很急躁,快要爆炸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这是不是唯一可以回去的机会?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呵呵呵呵,快过来呀,你在干吗呢?”这分明是小婧的声音,她在叫我。
“小璃,回家吧。”这是谁的声音啊?温柔温暖。我能感觉眼泪一下子溢了出来。这是妈妈!妈妈在叫我!妈妈让我回家!
是右边!妈妈与小婧的声音都从这边传来。我腾的站起来拼命的往右边跑,我害怕,非常害怕,我想回家,我很想醒来一切都只是一个梦,我还是刘璃,只是刘璃!
“沁筝,醒过来。”我突地停住了,这又是谁在叫我啊?他的声音像是有种魔力使我再也不能朝前跑去。可是,我不认识他啊,他叫我“沁筝”,可是,我是刘璃啊,谁是沁筝?沁筝……
左边的光线一下子强烈以来,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将我向左边拉去。我想要挣脱,想要脱离,无奈终是徒劳。
我使劲拉扯挂在脖子上的指环,想要快些挣脱,却越扯越乱,“求求你,让我走吧,我想回家。求求你,放我走吧,放我走吧,走…….”我开口恳求,我不想就这样放弃,我害怕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渐渐失去了力气,泪水哽住了喉咙,下一秒,我已经融进了黑暗中。
彻底清醒是在三天之后了。
这三天来,我高烧不退,神志也一直不清楚,时哭时闹的,总喊着要回家。而且,还总是扯着四贝勒的衣袖不肯放手,无奈,四贝勒几乎陪了我三天三夜。
这都是初涵告诉我的,我听了之后,真是死的心都有了。看着初涵她们喜上眉梢的表情,我更是悲苦焦酸,无地自容。碧琳才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她的丈夫没有陪在她身边,反而在我身边,而且,我还自认是碧琳的好姐妹。天哪,这太让我不能接受了。我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会崩溃。
我已经不烧了,但还是浑身没有力气,鼻塞头痛,想来是得了一场重感冒。本来在现代很容易好的小病,在这里竟然能让我昏睡了三天。望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胃里真是一阵翻腾。
我披上一件外衫,想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花盆底踩在地上就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走到铜镜前,银白色的长衫,青丝凌乱却光泽,苍白的面颊,柔弱到极点的眼神,真是个病美人。沁筝越来越美了,刘璃却越走越远了。
“乱嚼什么舌根呢?这些话莫不可再让格格听了去!”
初涵又在训人了,呵呵,不知道这次又是谁惹了祸。别让我听到?听到什么?呵呵,不听我也知道了。这次,我可真是成了众矢之的了。
我能想象到侧福晋愤恨的眼神,能想象到慧格格仇怨的眼神,也能想象到碧琳愁苦的眼神,却不能想象沄漪会有怎样的反应。我理解府里人异样鄙视的眼光,我理解丫头嬷嬷把我看成了狐媚子,我理解自己成为了别人茶余饭后消遣谈论的对象。真是懊恼啊,怎么会走到这个田地呢?如果,作为一个局外人,我也会认为,伊喇沁筝是想争宠都疯狂了,还好她求仁得仁了。
可是,四贝勒会怎么看我呢?呵呵,他一定认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怨妇了。可能,他心里也是鄙视我的。而且,会更排斥我,更嘲笑我吧。可是,他为什么会一直守着我呢?迷朦中,多少次感觉到有人一次次拭过我的额头,多少次有双修长冰冷的手轻轻为我拭去泪痕。“沁筝,醒过来。”又是谁用这么坚定、不可抗拒的声音把我带了回来?是他吗?
混乱啊,真是混乱的局面。剪不断,理还乱。一阵气闷,我抬手就要去开门。手还未触上门沿,一阵风就迎面扑来。
“格格,您怎么起来了?”初涵惊讶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
“我没事了,起来活动活动。”现在才发现,我的声音依然干哑。
“不行,您病了这些天,才见好,可不能吹了风。”不顾我的反对,初涵直接将我搀回了屋里。
重新躺下,竟然有些气喘吁吁了。额头上也是渗出了一层冷汗,心口咚咚直跳。看来,这一病真有些伤元气。这位筝小姐的身体也真是太过赢弱了。
“格格,趁热把药喝了吧。”春燕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黑色液体走过来说道。
“我已经好了,不用喝了。”我赶忙起身半靠着软垫,证明我已恢复健康。
“那怎么能行呢,太医说了,这药还得再用几付呢。贝勒爷也吩咐了,要奴婢们好生伺候格格服药。”春燕急忙说道。
“可是……”真是头疼啊,感冒用中药治,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好呢?还不如用自身免疫力修复来得快。
我还在想着拒绝春燕的理由,这丫头却扑嗤一声笑了起来。见我迷惑的瞅着她,“格格,您要是现在不想喝,就等着贝勒爷回来再喝吧。”
春燕笑得俏皮诡异,我却一头雾水。经她这么一说,初涵微愣之后,竟也轻笑起来。
“格格忘了,您在病中,可都是贝勒爷亲自喂您吃药呢。”春燕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看着她们一个个笑而不语的神情,我真是无奈到了极点。这三天,到底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希望在我伤愈复出战场的时候,不要被千万刀剑般的眼光杀死才好。
我坐直了身子,接过春燕手中的药碗,不管这药有多难喝,今天我是非喝不可了。我一撸袖口,抬起左手捏紧了鼻子,右手端着药碗,一闭眼,仰起头来就喝。这是我在现代为数不多的几次喝中药的惯用方法。我的天,真是比我想象的还难喝。又苦又涩又咸,还有股我最最讨厌的甘草味。好不容易灌下了整整一碗,急忙摆手要水,一只茶杯替下了我手里的药碗,我拿起来就是一通猛灌。一整杯清水下肚才敢松开捏紧的鼻子,一股怪味又开始在我嘴里鼻中四处蔓延。
我睁开眼,想把茶杯交给春燕,却瞥见一枚通透的指环,指环下有着非常好看的修长手指,这人接过我举着的茶杯,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雕花实木圆桌。瘦高的身材,石青色的朝服,冷峻的背影,这是……
“看来是好了,喝药都能有这些花样。”他缓缓走近我,语调平淡。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宁愿现在就昏死过去,永远也别醒来了。
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保持良好的状态,包括康熙。在十四阿哥面前,我也可以依然言语犀利。在他的妻妾面前,我可以镇定自若。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他的面前出状况?为什么所有的滑稽可笑狼狈可怜都是被他看到了?总是盘算着要以最高最好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却不想总是这样事与愿违。
我手心汗涔涔的,心里直发毛,尴尬到了极点。我不敢抬头,脸上开始发热,耳朵也热,脑袋像被震了一下,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一阵冰凉覆盖了我的额头,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四贝勒拿开了放在我额头上的手,一伸衣摆,从容大气的坐到了床边,我不禁感慨,这就是帝王将相之风吧,站如松坐如钟,气度雍容。
“好像还是有些热,看来这药还得接着喝。”四贝勒好笑的说道,看来我刚才的表现他是尽收眼底了。我偷偷看了看四周,就只剩我跟他了。初涵她们不知何时都已经退下了。
“你很怕我吗?”他拾起我左耳边的一小缕长发,环在手指上轻轻缠绕。我用余光看到,他的手指真的很好看。
他慢慢靠近我,那股好闻的味道渐渐包围了我,“你怕我吗?”他再次问道,声音轻柔。我的心咚咚狂跳,我能感觉到他探究的眼光,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我僵在那里,不敢动弹。
“看着我。”声音依然轻柔,却是不容反驳的坚定。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儒雅淡然,稍微有点低沉,显得越发稳重成熟,贵气十足。不只如此,他的声音还有种震慑力,让你不由得想去遵从。
我很想看看这位饱受争议的皇帝,很想看看这个守了我三天的男人,而我也这么做了。
漆黑如深潭般的眼睛,挺直的鼻子,略显消瘦的脸颊,刚毅却不乏儒雅清淡。我看着他的眼睛,陷入了深深的迷惑里。眼前这个人跟我以前所了解的差太多了。冷酷、多疑、暴虐?不,不是的。年轻、英俊、睿智、自信、贵气,还有好多好多的形容词可以用在他身上。不夸张,也许,带了一点个人情感。
“你的眼睛很漂亮。”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有种光辉,那么从容那么自信,让我一时失了神。
我不敢再看着他,生怕陷进去再也出不来。我匆忙低下了头,使劲盯着他朝服前襟上繁复的刺绣。
下巴传来一阵清凉,四贝勒轻轻托起了我的下巴,使我可以与他对视,他的脸也慢慢靠过来,我与他几乎鼻尖碰着鼻尖。
“看着我,不许躲开。”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目光炯炯地看着我,让我无处可逃。
如此暧昧的姿势让我的脸在迅速燃烧,如此接近的距离似乎抑制了我的呼吸。我从来没有与任何一个男子如此亲近,也不知道如此暧昧的情形该如何处理。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脑子是木的,心跳也快停止了。
突然,喉头一阵发涩干痒,我慌忙扯下帕子捂着嘴巴咳起来。四贝勒迅速起身坐到了我的旁边,为我轻轻拍着后背。一阵剧烈的咳嗽,让我气喘不已。他抬起手臂从我身后慢慢抱住了我,让我靠在他怀里慢慢平静。一阵触电般的感觉袭遍全身,我的思想告诉我应该拒绝、应该逃离,可是我的心却有种很清晰的喜悦,我震惊的发现,我竟然有些依恋这个怀抱。双眼渐渐模糊,心底有种很满足很幸福的感觉在蔓延,仿佛,这个怀抱,我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