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全职同人)[全职高手][喻春]要对会长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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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约饭谈天,与从前再相似,终是虚像,而就连这幅虚像,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小汪平安无事,则他继续当他的会长,跟队长只做点头之交;小汪撑不过去,则他离开蓝雨,自此江湖不见。

    喻文州慢条斯理地吃下一片藕,又用筷子轻戳了凤爪一下,不似要对它下口,倒像还有什么与这玩意有关的闲话想说。

    梁易春却不忍听了。

    “喻队。”他把拿起来之后没碰过任何食物的筷子放下,“俱乐部需要我走,我就走,要我账号卡,给个正常满级号的价就行。”如上面所愿,干干净净地走。

    “照合同,离职两年内不许去其他战队干,有补偿金拿。这几年的工资存了点,不用在这边上班,房租也省了……是,除了游戏我别的不会,慢慢学呗,反正一时半刻饿不死。”未到山穷水尽,谁乐意闹个鱼死网破。

    “我爷爷快八十了,我吃不起官司。被执行到家里来,给他老人家吓出个好歹,没处买后悔药去。”拖家带口的,做事总有顾虑,尽管“上有老下有小”他只占一半。

    “再说了,蓝雨有您在,我也搞不成什么事不是?”卧底卷包玩坏豪强公会的前鉴惨则惨矣,他可生不出复制传奇的自信。蓝溪阁要撤换总会长不外乎两条路,一是让春易老把会长职务转交给其他账号,二是买下春易老换人操作,选哪条都将使他失去处分公会库存材料的权限,卷走大量材料是不必想了;挖走精英人手,一看接收方给出的条件,二看他个人的号召力,前者三大公会的福利彼此彼此,后者他碾压不直接跟玩家打交道的管理层没难度,对上职业选手就剩跪的份了——会长痛陈受到不公待遇,鼓动玩家跳槽,没准可能也许有不少人信;队长为管理层站台,他们又会信哪个?

    “折腾一天才回来,您也累了,明天还要去小卢家,早些休息吧。”被指出公会全年无休,他否认不了,可真要和队长比辛苦,他还没那么自大。人家的时间精力很宝贵,为他这点破事,不值得迂回曲折谈上半宿。不如他一口气把该说的话说尽,少兜圈子,多睡会儿觉不好吗?

    一人把话说尽的结果,通常是另一人无话可说。在梁易春脑内的小剧本里,这时喻文州的台词会是没什么实质内容的安慰,说情况不一定有那么糟,让他别想太多,改行的话题也就这样揭过了。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不按他的剧本演才是常态。不痛不痒的安慰没等来,只有一双筷子掉在桌上又骨碌碌滚落到地下的声音,冲击着他的耳膜。

    这不科学。

    他的一番剖白包含了不合适的成分吗?能令永远气定神闲八风不动的蓝雨队长握不稳筷子、脸上黑体加粗写着“吃了一惊”,他是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才有这个效果呀??

    “……抱歉,太意外了。”喻文州调整得很快,眨眼间已将惊诧收好,不过细看还能看出微量的迷惑不解,“你当真准备辞职?”

    梁易春下意识地连连摇头。

    “那……是你们经理说了什么?”

    又一波摇头n连。

    “提问-摇头”没有循环下去。喻文州俯身拾起刚掉的筷子,随后从座位上站起:“我去拿双干净的。”

    ……很好,是风水轮流转本转了。

    似曾相识的剧情,让创作这个剧本并演砸过的人心里一慌,不禁怀疑这位也打算来一招箸遁术。感谢喻文州留在桌上的手机,不知收到了谁的消息或是app通知,发出“叮咚”声及时提醒他快住脑,手机没带走,人哪会一去不复返呢?这玩意可比雨伞要紧多了。

    艸!一想到人还会回来,心里更慌了怎么办?他有理有据地论证了半天“即使离职也不会背叛蓝雨”,把喻文州惊到了,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他开的脑洞又双叒叕错出十万八千里去了呗!劝退是假,给经理当说客是假,都是他在瞎想,人家并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摆出一副“我做不了叛徒,求你快信了吧”的样子——不,只要没带个假脑子出门,最迟到取筷子回来,也该大致猜到他误会了什么吧?要命的是,“经理请托”这一层比较绕,不太好猜,换位思考一下,在喻文州看来说不定自己被脑补成了自作主张、越俎代庖要炒人鱿鱼。脾气再好,真会完全不生气么?

    他也无法主动解释,说我没有那样小人之心。他忘不了喻文州三胜魏琛崭露头角时,自己第一反应是怀疑人家长期隐瞒手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是小人之心又是什么?可憎的真面目晚了几年暴露而已,不须辩白,无颜辩白。

    真梁易春扭头看向玻璃窗上的影子梁易春,只觉丑陋,丑出天际,打死不冤。

    ☆、二十四

    他想到了逃跑。

    时隔五年,梁易春再一次因为难以面对喻文州,想从食堂逃跑。但快要关门的钟点,人实在太少,食堂的内部结构又称不上复杂,他对“神不知鬼不觉溜之大吉”的难度进行了一番评估,结论是自己办不到,还没溜出去就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到那时再编理由解释更麻烦。相较之下,老实坐着熬到食堂阿姨来把他们轰出去还比较不尴尬一些,至少喻文州会做表面功夫,直接在饭桌上撕破脸这种事是不必担心的。而以后,被队长反感的公会会长以后要怎么混下去,对他不算难题,不会混,他还不会滚吗?

    世界真奇妙。远远看见喻文州开始往回走,梁易春忽然觉得跟这人再坐个十几二十分钟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前头那番表错情的长篇大论竟不曾浪费,只是作用由劝人相信他能够平和接受失业,转变为劝自己相信,离开蓝雨是一个不太糟糕的选项。既然要走,等他们不再是广义上的同事,这样坐在一起的机会自然也不会再有,最后的一点时间,又能有多难熬呢?

    取回了新筷子的喻文州很快便在梁易春对面重新落座。不出梁易春所料,他没有当面给人难堪,好像走开这一会儿就彻底忘记了先前的话题一样,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我们要快点吃,等下阿姨该来赶人了。”边说边将手机横过来,对着桌面拍照。

    说快点的是他,还有闲心晒(吃了一半的)夜宵的也是他。梁易春咬了一下嘴唇,提醒自己不该吐的槽不要吐。

    “不好意思,给老家的朋友看看。”喻文州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解释了一句,“他送我和少天上飞机,回家就睡了,刚醒了才看见我到g市给他报平安的消息,问我吃上饭没有。”

    原来他离开期间手机发出的那声提示音是这么回事,梁易春意外地破案了。

    针对那位朋友在普通人睡觉的时间起床这一点,喻文州也细心地做了补充说明:“他以前也是职业选手,退役没多久,作息有点乱。”

    “……诶?”不说还好,添上这句反而让梁易春摸不着头脑。他们蓝雨队长的报道访谈、八卦花边他了如指掌,和哪位今年退役的老选手是老乡这种事怎么愣是没印象?

    “别的游戏。”喻文州看来也很清楚他有什么疑问,“他偶尔也看我们比赛,不过自己不玩,我给他安利荣耀从没成功过。”

    梁易春看向对方胸前的生灵灭:“……粉肖大神?”

    喻文州顺着他的目光一低头:“哦对,这件问他借的。他是挺欣赏时钦,我以为他要玩也是玩机械师呢,可你猜怎么着?我卖不动的安利,这次少天一出手,不光卖出去了,顺手还卖给他一个剑客号,不服不行啊。”

    “黄少的口才,那是没的说。”嘴上附和完了,脑子也反应过来了——这意思是喻文州口才不好么?梁易春自扇耳光的心都有了,这种低级错误也会犯,是因为要回家吃自己,就自暴自弃往死里作了吗?

    正愁如何糊弄过去,他的手机善解人意地震动起来。梁易春如蒙大赦,一把抓起手机,心想不管来的是什么消息,即便是推送广告,打断了他同喻文州的对话就是好的,等他装模作样“回复消息”完毕,换个话题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不是推送广告。梁易春迅速确认了这声贴心贴肺的震动来自哪里——是qq的特别关注好友消息提醒。好的一面是他不必装模作样,真的可以回复;至于坏的一面,joqksovdnd这个备注着实刺眼极了。

    两个大活人面对面坐着,有话不说,偏要用qq发过来?

    他抬头去看喻文州,对方已将手机放在一边,埋头啃那只被冷落多时豉汁凤爪啃得正欢;再看消息内容,是个网址,目测百科词条。

    应该是什么新世界的大门吧?

    点开链接那一瞬,梁易春甚至生出了会被某种华丽的光影特效闪瞎的错觉。

    百科词条又不是网游,当然不可能出现这么魔幻的玩意,呈现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页平平无奇的人物资料。

    姓名:尤琰/运动项目:电子竞技/籍贯……所属战队……

    看起来是喻文州老家的那位朋友。

    当面聊着还要发消息就够令人费解的,发的还是这个,梁易春更想不通了。作为谈资的“我有一个朋友”,说完不就过去了吗,有必要把他的信息交代得明明白白?换作自己可不会干这没意义的事。要说喻文州别有深意……难道,他也认为自己刚才的话太不中听了,就随便发点东西给自己看,暗示“多看手机少说话”?

    那……也行。一般来说,只顾看手机不理人,多少显得不够礼貌,然而既是对方要求的,恭敬不如从命。

    词条内容很短,没两分钟就拖到了底。尤琰选手的职业生涯乏善可陈,不见任何冠军字样,整个词条最引人注目的部分要数他的照片,肉眼可见经受过远超必要限度、亲妈都未必认得出来的ps修图,怎一个假字了得。单是这张图片就让梁易春对他好感欠奉,捎带着看名字也不顺眼——叫个啥不好叫蚰蜒,脚多了不起哦!

    延着个人词条里的传送门,依次又浏览了尤琰玩的那款游戏、主要赛事和他曾效力的战队词条,梁易春正准备离开百科前往战队官网,却瞥见喻文州伸手从桌子正中的纸巾盒里抽了纸来抹嘴。他登时松了口气,关掉网页,为这顿夜宵的结束庆幸不已。

    “还有五分钟关门,走吗?”把揉皱的纸巾丢去和啃剩的骨头为伴,喻文州问道。

    梁易春拿出了今晚第一次有眼力劲的行动作答:抢先端起位置更靠近对方的餐盘。

    是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如果可以,他不想留个情商欠费的形象在喻文州的记忆里定格。

    ☆、二十五

    离开食堂之前,两人在残食台又耽搁了一点时间——休假以来有一阵子没到食堂就餐的“小喻队长”再度露面,收盘子的阿姨见了他不免嘘寒问暖一番。全程旁听的梁易春不禁怀疑,这人之前偏要去“占座”是不是单纯为了节约时间,别在取餐刷卡时被哪位阿姨逮住聊个十块八块钱的。后来食堂里的光线暗下来,大约是保洁阿姨做完一片区域的清洁就熄掉了那边的灯,残食台的阿姨才意识到不早了,开恩放人。

    出了门,等待他们的又是两个相反方向。察觉喻文州仿佛要说什么,梁易春生怕节外生枝,抢先开口告辞:“那喻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您……回宿舍也早点休息。”

    “……好,”喻文州明显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讲出有什么事,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你也是,路上注意安全。”

    和平走完道别程序,总算没再出岔子,梁易春转身的刹那,心头一块大石落下。这顿莫名其妙的夜宵和他犯的蠢,到此为止了;他这份工作、与蓝雨俱乐部的关系,也该到此为止了。回去之后他要写好辞职信,准备进行交接……房子先不急着退租,搬回爷爷家就很难隐瞒失业的事实,怎样告知才不会太刺激老人家需要好好考虑,最好尽快找到下一份工作……不朝前看是不行的,他强迫自己去思考未来,片刻不停地思考,双腿却沉重得像被绑上了那块刚从心上掉落的石头,渐渐迈不开步子。

    也没别的意思。他站住,替自己辩解说,没别的意思,就是辞职后再不能这么近距离瞻仰大神了,那可是全明星选手啊,谁不想多看两眼呢?他只回头看一眼喻文州的背影,一眼就够,他就会心满意足地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全部的全部。

    ……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梁易春回过头去,只见身后并没有喻文州的背影。喻文州仍在食堂门口站着,双手环抱在胸前,以他不算多好的视力看不清楚表情,却无端觉得这人冲他笑了。

    “大春不回家吗?最近你们不让加班了吧,下班的话,跟我顺路,怎么还往那边走啊?”

    离得有点远,听也听不出笑声,可梁易春确信,喻文州一定笑了。

    尼玛什么犯蠢到此为止!他又蠢了!又蠢了!习惯成自然地走上了回公会机房的路,而下班要出的那道门,和喻文州回选手宿舍是同一方向。这绝对是被看了笑话吧!

    空气很安静。做错事的小学生手足无措等候着老师批评那种,暴风骤雨前的安静。梁易春读小学时从没怕过老师,上了中学就更不怕了,不意竟在今天补上了这一课。

    “……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硬着头皮挤出笑来,三步并作两步原路返回,“这两天压力山大,脑子都迷糊了。”

    “还好还好,这不是没走远嘛。我刚还在想,如果你走到前边拐角都不回头,那我可得把你叫回来了。”喻文州笑得和气,话里不带分毫恶意嘲讽。

    梁易春自觉当不起对方的“还好”——根本不是自己发现走错路才回头的,但为了看看人家的背影这种理由如何开得了口?只好赔着笑脸不作声。

    接着他就被喻文州抛过来的问题给问住了。

    “大春啊,你记得么,”被那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恍惚怀疑起了话语传播的途径,比起经由空气送入耳中,更像是随目光一并刺进心坎里,“就在这食堂门口,你叫我给手残党争口气,还记得么?”

    ……他还……记得么?

    这题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他是千真万确记得当时的情形,然而花不了一秒就能说完的“记得”二字,真是对方想听的答案吗?喻文州为什么问这个?会不会与今晚多此一举“借饭卡”的真实用意有关?表面上的送分题,背后是一道超纲题甚至送命题吗???

    不!打住!

    梁易春悬崖勒马,及时制止自己滑向无尽纠结的深渊。他是要辞职的人了,想那么多没意义。猜对又怎样,猜错又怎样?

    记得又怎样,记不得又怎样?

    “都是什么年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忘就忘了呗。”